雨细密绵长,仿若没有尽时。
仲越涛直挺挺地站在墓前,头微微垂着,似在默哀又似在沉思。若非一把长剑当胸穿过,只怕但凡见到此景之人都要误以为他还活着。长剑剑柄抵在墓碑上,与尸体之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使其没有倒下。若是巧合,造成这诡异平衡的可能比落雷打到人还要低些;若是凶手故意为之,实在想不到此举有何意义,不如直接让他倒在地上更利落些。
陆小凤注视着梁惊秋的墓碑,思及山庄处处都能感受到她对家人的重视,对比仲越涛名曰重视实为忽视的种种行为,心中莫名产生了这种玄之又玄甚至有些荒唐的想法——天意。
“爹!”仲夏飞快的跑上前,泥泞飞溅而起,附在早已不复干净的衣摆之上。
陆小凤跟着凑到近前,终于看清了仲越涛的面目。只见他双唇微张,双目圆瞪,有惊讶却无恐惧。
陆小凤心生疑惑,若是临死前看见的乃是胡跖口中所言“白衣无脸鬼”,他为何是这表情?又为何没有任何闪避的迹象?陆小凤很快按下疑惑,将目光全然凝结在那柄长剑身上。
原因无它,实在是那柄剑过于特殊。
单看露出来的部分,此剑就比一般的剑略长着。剑身比一般的剑窄,又比一般剑厚,近似一个稍扁些的菱形。若非两侧都有刃,倒像是略扁了些的铁钎。剑格形若鸟翼,加上剑首鸟纹,好似飞鸟遨游。
陆小凤目光都在剑上,未曾留意身旁仲夏已然皱起眉头。
范一彪最先提醒道:“仲庄主这……这雨下着,我们要不要把他带回去?”
“不牢阁下费心。”仲夏一改先前的客气,语气极为冰冷。
更让陆小凤奇怪的是,仲夏不仅谢绝范一彪的帮助,甚至不准他碰一下仲越涛的尸体,反而请陆小凤搭了一把手。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山的路泥泞不堪,很不好走。仲夏接连拒绝了几次范一彪帮忙的提议,执意一人背着尸体。范一彪落在后面,相较于被拒绝的气愤,更多的是不解,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惹恼了这个公子哥。
待回到山庄,仲雪见了仲越涛尸体,自是悲伤的不能自已,呜咽悲泣不绝,叫人心碎。范一彪原先的气愤与不解顿时散了,只觉心疼。他既想宽慰,又担心将人惹怒,千言万语堵在心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仲姑娘……”
陆小凤好不容易想出句安慰之言,还未开口就被打断。
“哥,我们先带爹爹回去吧。”
“好。”
仲夏依旧谢绝了帮助的请求,对陆小凤他们还算客气,唯独对范一彪,语气之冷,真抵得上三尺寒冰。
细雨在二人背后织成细密的雨幕,逐渐掩去兄妹二人的身影。
双叶居内,傍丹、禾青、禾离三人列阵,神情肃穆地守在楚幸门口,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警觉。待见到来人是陆小凤几人,禾离重重舒了口气,就连最为沉稳的禾青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陆小凤看见禾离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颤的手,打趣道:“你这是冷的还是怕的?”
“都有。”禾离用力咽了口唾沫,忐忑地问道,“真的有……那个……鬼吗?”
陆小凤呵呵一笑,故意带着些许犹疑道:“我们是没瞧见,不过……谁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禾离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刻缩到傍丹身边。傍丹连忙安慰道:“别怕,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
花满楼也安慰道:“放心,没有鬼的。装神弄鬼的人也不会来。”
“真的?”
“是。”花满楼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如清风拂面吹散愁云。
禾离再一次重重呼出口气,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陆小凤摇头道:“花公子,你若对谁都这么温柔,某人吃醋,有你好果子吃!”
云初霁斜了陆小凤一笑,道:“你倒是有心情玩笑。”
陆小凤照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道:“苦着脸也不会让事情变好,不如开心些,不是吗?”
纵是认识了这么久,云初霁依旧钦佩陆小凤这种万难当前,依旧轻松以对的心态。她环顾四周,没看到胡跖几人身影,心道奇怪,其他人不说,胡跖怕得不行,绝对没胆子离开人多的地方。于是问道:“胡跖呢?”
“你说那个……比老鼠胆子还小的?在里面。”
随着禾离伸手一指,房门恰好打开,胡跖一脸恭维地现在门内。
“不愧是云姑娘,这么快就解决了那只鬼。”
云初霁摇了摇头,答道:“我没有见到那只‘鬼’。”
胡跖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迟疑道:“可我刚刚听花公子……”
陆小凤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这自然是有原因,你可想知道?”见胡跖点头,陆小凤这才继续道:“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胡跖下意识有些犹豫,但对那“无面鬼”的恐惧终究战胜了一切。他点了点头,道:“你问吧。”
“你为何晚上去找仲庄主?”
“我自然是有事……至于,晚上……是因为先前得罪的云姑娘……我要是早知道云姑娘大人有大量,也就不用遭这罪了。”
胡跖眼神闪烁,言语含糊,明显是没说实话。但无论是陆小凤、花满楼还是云初霁都清楚,现在想让他将实话尽数吐出还为时尚早。
陆小凤又道:“然后你一直跟着他上了山?”
云初霁见识了仲越涛的脾气,又充分认识了胡跖的胆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倒也不怕被他发现一剑杀了你?”
“怕呀!所以我一直远远地跟着,不小心就跟丢了。然后又下起了雨,我正要放弃找寻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惨叫,声音可吓人了,我就没听过那么惨的声音。我循声过去就看到……仲庄主被一把剑贯穿了胸膛,抓住剑的不是人,是鬼……因为他,没有脸!”
随着叙述,胡跖好似又一次回到了那处山坡,又一次见到了那只“鬼”。他声音发颤,好不容易说完,重重咽了口口水,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他完整的叙述,禾离早缩在傍丹和禾青身后,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