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那尾被她啃了一半的残鱼,隋珠对上他仿若审视的目光,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腹中确实饱了,但迎着寒霁那直勾勾地、明显带着几分谴责意味的目光,隋珠一时不好意思应是了。
这样大一尾鱼,又是他耗费精力做出来的,自己就这样囫囵吃了一半就不要了,细细想来,隋珠也觉得自己有些糟蹋人家的心意了。
但她确实吃不下了。
两难下,隋珠不自觉苦了脸,紧盯着手里的残鱼,好似希望这尾已经成了佳肴的烤鱼能给她一个解决的办法。
忽然,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一把将那残鱼从隋珠手中抢走。
隋珠惊愕地随着那只手看过去,还没等到她展现出疑惑,就看见那尾被她吃得残破的肥鱼进了对方的嘴里,三两下后,莫说隋珠留下的细密齿印了,那鱼浑身上下便只剩了个脑袋!
“你怎么可以、可以……”
轰的一声,隋珠脑中响起一道惊雷,将她神智差点击散。
像是打了一盒子胭脂在脸上,隋珠脸红差点能滴血。
她惊怒出声,但终究没那个脸将剩下的话挑破。
共食一餐,还是同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年人,隋珠表示这是她十五年来受到最大的冲击。
瞠目结舌地看着寒霁面不改色地将那尾残鱼一口一口消灭掉,完事后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望着对面女郎惊得微张的红润小嘴,寒霁不明所以。
“你该感谢有我给你扫尾,日日就吃那么点,怪不得你又矮又瘦!”
说这话时,寒霁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明显带着嫌弃,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可真矮。
隋珠一向脾性不错,但被寒霁这接二连三的一闹,情绪比平日激荡了些,也来几分气性,摸起地上一枚小小的石头就朝着对方掷了过去。
“你才又矮又瘦!”
寒霁对她的评价,隋珠显然是很不服气的。
在紫都,虽然她不似胡姬那样身形高挑,但也不至于矮,再者,她年纪还小,总会长的。
至于瘦,隋珠也不认同,在王府时,元娘为她沐浴,时时夸赞她,说她只是看着身形单薄纤弱些,实际上该有的都有,甚至比一般女郎还要丰腴些……
元娘是对她最好的人,隋珠相信她的话。
因而,听到寒霁嫌她又矮又瘦,隋珠自然不高兴了。
但隋珠的怒意大多只是一瞬间,石子刚一脱手,她便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然寒霁是什么人,自小人堆里厮杀出来,过着刀尖舔血日子的绝顶杀手,怎会被一个小小石子给暗算了。
只见他眼中一抹精光闪过,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石子便稳稳被夹在他两根手指间。
像一头被触怒了威严的狮子,少年直起身子,眼底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沉沉地看着她。
他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但被对方那股十分有压迫性的气息包围,隋珠肉眼可见的紧张了。
颤巍巍地抬眼对上他的,隋珠陪着一张小脸,语气僵硬地周旋道:“抱歉抱歉,方才我失态了,本不是故意的,你……”
少年始终是那副清凌凌的模样,这让隋珠更加难办了。
一不做二不休,隋珠干脆闭了眼,咬牙道:“你若是不解气,那我让你扔回来,我不躲!”
想着一枚小石子而已,就算砸到了脸上也不会多疼,隋珠觉得自己完全受得住。
拧紧了眉头,隋珠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报复。
而寒霁这边,看着眉眼皎洁的女郎紧闭着双眸,看似一副大义凛然的痛快模样,但那绞在一起的素白小手早已出卖了她,让寒霁看得一阵好笑。
被小丫头冒犯的一丝不虞瞬间又消散了,他甚至没压住唇边的笑。
“呵……”
轻笑声泄了出来,引得隋珠偷偷睁开了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少年也才十七八岁,本是最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总是缺了些鲜活气息,但此刻,他眼眸微弯,殷红的唇也是绽开了弧度,那一抹浅而又浅的笑像带着玄异的力量,让寒霁整个人都仿佛明媚鲜亮了起来……
“我才没兴趣欺负你一个小废物……”
仍旧是那股不饶人的调调,却让隋珠莫名松了口气。
危机接触后,隋珠不敢再去招惹寒霁,安安静静地去了小溪那边漱口净手。
天色愈发昏沉,白日的暑气也退了不少,耳边依旧是声声蝉鸣,伴着溪流偶尔冲刷过青石的动静。
将手上的水珠甩干净,隋珠蹲在小溪旁,思索着该怎么才能让自己沐浴一番。
正是仲夏,尽管山林中要比外界凉快不少,但多日未曾沐浴,这让隋珠每到夜里都浑身难受。
显然眼前这浅浅的小溪不能满足她的意愿,最多没过自己的脚。
她倒是记得来竹屋的路上有几个水潭,尤其是先前隋珠想用来自戕的那一个,那里的水线刚刚好,只要不去上回的深水区,她完全可以在里面安全的沐浴……
问题是,她既不认识路,也走不过去。
脚腕虽没有刚扭伤的时候严重了,也不会阵阵疼,但走路还是会一瘸一拐的,寒霁说怕是还得两三天才能好个大概。
这样看来,她沐浴的念头很可能就要落空了。
但身体的诉求驱使着隋珠疯狂地想法子,以至于她在小溪边蹲了好半天,甚至引起了寒霁的注意。
“你为什么蹲在这不回去?”
长靴踏在隋珠身后的碎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斩断了隋珠纷乱的思绪。
她蹲得久了,起来时脚有些麻,还是被寒霁拉住了手腕才没有后倾。
隋珠觉得自己一日都要跟寒霁道谢无数次。
近距离站在寒霁身边,隋珠突然理解了他为何说自己矮。
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几乎是俯视着她,只是随意地站着,隋珠都需要半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此刻他背着月光,隋珠有些看不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