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眼眸中含着泪,在夜色里瞧着倒比白日里更加明亮了。
像是缀着星光的一弯潭水,漾开丝丝涟漪,破碎又美丽。
寒霁被这样明亮的眸子望着,竟觉得心里刺得慌,就像有小针在他心上扎戳,密密麻麻的疼。
自寒霁记事起,他所面对的不是整日没日没夜的训练就是血腥与厮杀,门主的冷酷调教,同门的各怀鬼胎,养成了他麻木冷硬的心肠。
可现在,寒霁面前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娇弱美丽,还会一边掉眼泪一边怨怼他的女郎,寒霁表示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新奇到他不知怎么接招。
寒霁沉默了,竹屋内空气都是寂静了起来。
但显然,隋珠只是一时冲动闹了下性子,没指望寒霁真的老老实实给她一个交代,见他不说话,渐渐平复了心情,欲拭一拭自己那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没有,就是有事耽搁了,下次不会了……”
袖子还未举起来,隋珠便听到了这出乎意料的一声解释。
屋内没有烛火,少年又是背着月光,隋珠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那一贯清淡凉薄声音判断,对方此刻一定是凉着一张脸。
这声解释着实让隋珠有些意外,她准备拭泪的手僵在了半空,嘴里嗫喏着,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自己肚子里传来了咕叽咕叽的声响。
睡着了就不饿了,但醒了依然会饿。
这下隋珠眼泪也来不及擦了,一张脸像熟透的虾米,手忙脚乱地捂着那咕咕直叫的肚子,低着脑袋,满脸窘迫地看着盖在身上的薄衾。
这样寂静的夜里,只是一声清浅的蝉鸣都能被人纳入耳中,何况是这样清晰明显的声音。
半蹲在侧的少年自床前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形将月光遮掩殆尽,面上不知是什么神色。
隋珠还想为自己的失态辩解一番,但寒霁的嘴比她更快。
“想吃什么?”
披着夜色紧赶慢赶回来,还要给眼前的女郎准备饭食,寒霁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但奈何心里并没有什么抗拒,反而语气还反常的自如。
这样晚的天色,隋珠本不想再麻烦他,但想起那焦香四溢的烤鱼,她就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没法,她实在是饿得要命,恨不得将满池的鱼都给吃了!
“烤鱼便好……”
终于,她还是没有抵制住诱惑,小声地答了一句。
“好。”
少年言简意赅地应下,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不用想,隋珠都知晓他定然是去了溪边忙活。
大概是顾及到隋珠饿了许久,寒霁的动作比往常更快了不少,少顷,那鱼肉的炙烤香气便飘得四处都是,将屋子里的隋珠勾得乐颠颠跑了出来。
依然是坐在寒霁对面的石头上,隋珠捂着时不时犯冲的肚子,一脸期待地盯着寒霁手中翻转不断的烤鱼。
那亮晶晶的眸子委实太显眼,寒霁烤鱼的空档悄悄瞥了好几回。
就在他给鱼身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撒盐时,寒霁突然想起了一件总被他忘记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想起刚刚自己想唤这女郎的名字都张不开口,寒霁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下的。
放在鱼身上的注意力被分散开来,隋珠抬起眸子,眉眼怔了怔,将这几日通通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确实都未曾向恩公言明过自己的姓名,自觉有些失礼……
现下听到对方发问,隋珠连忙挺起胸脯,眉眼弯弯道:“我叫李隋珠,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那个隋珠。”
“什么意思?”
作为一生门内的杀手,寒霁所接受的教导最多便是识个字,以便日后接任务时不会因为目不识丁而造成阻碍,至于那些文绉绉的诗书,寒霁是半点没有沾过。
听到女郎那文绉绉的后半句,寒霁显然是不理解,他也不装,径直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隋珠虽不算什么惊才绝艳的才女,但自幼也是在川阳王府中长大,嫡母王妃虽当她是个隐形人,但确实也没有故意苛待过她,对子女基本的教导都按部就班地来过。
生长在勋贵满城的紫都,隋珠自小接触的男男女女也都是自幼饱读诗书的,头一回碰见如寒霁这般的,她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耐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隐约看出了寒霁的水平,隋珠没有说得太繁琐,言简意赅道: “和氏璧便是始皇帝雕刻为帝玺的玉璧,隋侯珠便是明月珠,都是比喻极其珍贵的东西,这是我娘亲给我取的名字,元娘说娘亲心里我就是她最重要的那颗明月珠了!”
想起早逝的娘亲,隋珠有些难过,但这不妨碍她体会娘亲对她满满的爱意。
她还是有人爱的,所以也不必纠结于父王待她如何。
“哦,原来是明月珠……”
将女郎一瞬间转了几番的情绪收入眼中,寒霁淡淡地应了一声,将烤好的鱼递给面前这个熠熠生辉的女郎。
这名字倒也贴切。
兀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同时,对于那个李姓,寒霁不出所料地挑了挑眉头。
他再散漫,也知晓当今国姓为何。
这一回,因为太饿了,隋珠一口气吃掉了两条肥鱼才心满意足地去漱了口。
她早已没了子夜不食的习惯,只觉这两条鱼下肚,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隋珠也不怕自己长肉,毕竟她本身便因为最近的跋涉而清减了些,如今多吃些长回来也好。
身体康乐才是最重要的,她要健健康康地去见她的外祖父。
将火堆熄了,两人各自回去安寝。
临睡前,隋珠看了看少年卧于槐树上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歉疚。
好在马上就要下山了,恩公也不必日日迁就她睡硬邦邦的树了。
带着对未来的期盼,隋珠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人十分有默契的收拾起了东西。
主要是隋珠在收拾,寒霁全身除了一把横刀,基本都挂在了蹀躞带上,可谓是一身轻。
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