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闯进山里,那在北隅城外的一处小镇上面。这里靠山,因此能比住在城里的人更先感受到这斜阳落山时候的怡然,还有自在的惬意。
斜铺在山上的那片暖橘红色的霞光,浅薄的余晖,淡淡洒向那些用土砖和黑色瓦片给搭高叠起的客栈顶楼,连带旁边角上的飞檐和阁铃,也全浸在这片缱绻的云烟当中。
他路过这里,一时想不到要去哪。
闷头跟在那些准备回家休息的伙计身后。
快到腊月了,农忙已经结束,地上要做的活不多。那些年轻还有力气的小伙都会到城里,向些街铺的掌柜们去讨个生活,帮忙搬东西,或者是留在客栈当中跑腿,做店小二和打扫的杂役。
既然做工,掌柜也不会亏待他们,管一餐饭,到每日结束时还会给点工钱。干活的都是赶清早过去,到太阳落山,日暮黄昏的,他们差不多就好收工回去了。
走到路口时,他抬起头,看到旁边的酒肆门口挂出了招牌,顺着招牌和从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味,他走进去,跟在账台后面的掌柜要了壶烧酒,在几小碟吃食,单独坐在里面的那张小方桌子旁。
这下刚到饭点,进来店里的食客不多,除去他这桌外,还有门口的两桌。那两桌来的应当是老客,听掌柜和他们讲,前几日店中又是来了好几个干跑马的商客,商客们说朝廷又是在征兵了。
提到征兵,老客们面上无奈,只是相互的摇头。
征兵过后就要打仗,他们这虽然离城远,可是靠两国的边线近。平常日子还有清闲,街坊四邻之间哪个没有点亲戚关系,白日出门不用关,夜晚落塌不用锁,怎么都不会出乱。可一旦打仗,不管从城里逃出来准备去外地投奔亲戚的,还是从邻国跑来准备逃生。里外的人都要经过这,外面人一多,糟心的事情就都来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安稳,恐怕又是没了。
“掌柜的”他喝完酒,又在桌上留下酒钱,只多不少。
招呼来掌柜,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斗笠。
酒肆的大门朝向外面长街,刚吃好饭,他走在街上,偏头看见那西边天上,余晖还落下一点,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客栈门前,那些红色的灯笼刚才点亮,红灯笼下,逗蛐蛐的,出门闲散步的,还有刚从酒肆出来,喝个醉醺醺连路都走不稳的酒鬼。
担心人多口杂,云祁拉下斗笠,宽大的檐帽刚好能盖去他的半张脸。他从酒鬼身边经过,胳膊肘故意把人撞到。酒鬼被摔在地上还有点懵,他坐起来,糊涂的眼睛看向长街,疑惑到底是被人碰了,还是自己没有站稳,所以才摔倒了。
店里的掌柜还在跟老客交谈,云祁听着也仔细想了想,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元宵节了,那团圆日子,就算打仗也得过元宵以后吧。
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
伺候的婢女着急进来,看到还在梳妆镜前仔细打扮的小姐,她道:“小姐,老爷又派人来喊您过去了”
小姐淡淡的扫了这婢女一眼,再看去镜子里的自己时,她总觉得有哪里没打扮好。这似玉娇媚的模样应当被认真装扮才行,她拿起桌上的那副琉翠耳环,放在耳朵旁边比划,又拿起刚才试过的金镶玉,放一起比较。
小姐慢条斯理,婢女看着却很着急。
“催什么催”方少怡不满,她把两副环子都拍在桌上,声音响的婢女心里发慌。
小姐发火,受罚的就是她这个婢女了。
方少怡转过身,她脸上的表情不爽,眼睛还狠狠瞪着婢女:“让那些人等会又怎么样,只要我去见了不就可以”
“小姐”婢女虽然紧张,可顾着老爷刚才的叮嘱,她又得壮起胆子来道,“可是老爷说,今天请来的都是亲贵,得罪不起啊”
“唠唠叨叨”方少怡不耐烦,随手把桌上的那把木梳摔在婢女脸上,如葱白细嫩的手戳着婢女的脑门,翻去白眼,似不屑的发出冷哼,“你进府的时候管家没教过你要听主子话吗,我说让他们等着,就让他们等着,轮得着你在这里跟我胡咧咧”
婢女也知道小姐的脾气,不敢多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要让他们多等,会对小姐您有什么怨言”
“怨言?”这话说时,方少怡是明显的拖长了尾音,也像听见个天大的玩笑话那样,不屑道,“有机会让他们等都是瞧得起了,平常人谁好进来丞相府”
她掰起婢女的头正正看她,又故作诧异的问:“他们敢有什么怨言,是怨我长得不如意,还是怨我让他们等了?”
指尖上的丝丝凉意和被掐疼的下巴让婢女紧张。
“奴婢不敢”婢女低头小声回答。
她抚摸着婢女的额头,那上边是刚被自己的手指给戳出来的红印。细细的描绘,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按住那道发红的印子,用力掐下,就像从其中找到了一些快感,她越来越用力,婢女发痛可是不敢言语。
方少怡厌了,这戳红的印子也没什么稀奇。她冷言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你给我记清楚了,在这个府里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也不想想是谁好心肠的把你买回来,倘若还有下次,我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让你这辈子都不能说话”
“是,奴婢一定记牢”耳边的脚步声音逐渐走远,原本在惶恐低头伏跪的婢女慢慢抬起头,她盯着方少怡走开的背影,手上死死捏紧衣裙,眼中的恨意再无遮掩,她凶狠的,那道凌厉的目光就似把利剑,能从背后刺进方少怡的身体,然后慢慢的将她折磨死亡。
谁稀罕她的好心,要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耽搁这样多时间。
婢女站起来,掸干净衣服上的灰尘,她径直走到方少怡的梳妆镜前,自然坐下。婢女从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找到最华丽,还镶嵌最多宝石的珠钗,带在自己头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装扮起来也不必方少怡差。
“没了那张脸我看你怎么办”婢女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她将头上的那支珠钗摘下,收在怀中,看到桌上摆的小些玉器装饰,她嫌弃的朝那里边啐了口唾沫。
方少怡慢慢悠悠的走来正厅,而坐在厅里,那个一直等她的老人看见她出现在门口,忙不迭就赶上去,唠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