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江彦云微微有些出神,不知道怎么地,她就想起高文小时候刚刚学习网球没有多久,在练习赛里被一个年长他三岁的大孩子狠狠蹂躏了一番,近乎羞辱性地让高文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现场,高文展示风度和那个大孩子握手,并且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回来之后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晚上,高文却偷偷摸摸地将自己埋在被窝里,狠狠哭了一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还微微发肿。 在那天以前,高文训练网球纯粹就是发**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程不务正业,好动得不行;但在那以后,高文训练就格外刻苦,以至于高弘礼被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送高文去学网球本来就是为了宣**力而已,从来没有想要高文成为职业球员;但看着高文全心全意投入训练的模样,眼睛里的光芒就不一样,高弘礼也不由开始担心高文的状态。 三个月后,高文和那个大孩子再次对阵,高文连赢十二分,硬生生把那个孩子当场打哭了,以至于高弘礼和江彦云不得不向那个孩子的父母小心陪道歉。 记忆,已经很遥远,甚至有些模糊,但今天江彦云又再次想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细节也栩栩如生。 “怎么样?” 抬起头,江彦云就看到高弘礼充满担忧的眼神,江彦云想了想,然后笑容就浅浅地上扬起来。 “小武会没事的。” 江彦云有信心。 …… 这厢,高文也挂断电话,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抬起头看了桑普拉斯一眼,试图说点什么,但千言万语在胸口涌动,一时半会却找不到一个表达方式,难得一见地有些词穷,只是对桑普拉斯露出一个笑容。 桑普拉斯完全听不懂中文,那些语言就如同外星语一般,他没有任何概念,但是从高文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通电话很重要。 “你父母还好吗?” 高文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他们担心你?” 高文又再次沉默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幸福、有些感伤有些轻松,错杂而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通电话。 上一世,高文因为膝盖伤势而不得不告别网球,其实,他和父母因为这件事而产生过一次非常严重的争吵。 高文想要继续坚持,经过伤愈、复健、练习,重新站上赛场;但这一次,父母并没有支持他的选择。 他们认为伤病的影响不仅仅局限这一次,很有可能是对整个职业生涯的影响,而高文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天赋去挥霍去赌博;他们希望高文能够完成学业,顺着这条看得清楚未来的道路继续前行。 商议,争吵,冷战,沟通。 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高文终究同意了父母的想法。 高文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坚持,父母肯定会支持自己;但漫长艰苦的复健和反反复复的膝盖积水确实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经过辗转反侧的深深思量,高文做出了选择。 那是高文自己的决定,所以他没有责备父母。 但是,生活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回国工作之后,他留在了魔都,和父母依旧关系融洽,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隔膜—— 他的挣扎他的遗憾他的痛苦,始终不曾消失,并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再次出现在梦境里,然而他却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自己默默舔舐伤口,承受着生活的重量。 即使他们都知道问题所在,但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这恰恰是现实生活最残酷也最无奈的地方。 现在。 又再次面临挑战面临困难,高文意识到,其实对父母来说,比起冠军比起胜利比起大富大贵来说,他们最在意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幸福和快乐,从头到尾,事情都和网球无关,和他有关。 穿越了时空、打破了界限,一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这一点。 汹涌的情绪,让高文有些狼狈。 桑普拉斯静静地注视着高文的情绪涌动,眼神里在迷茫之外,又滋生出更多更多,不再是平时一贯沉稳冷静、朝气蓬勃的模样,不经意间泄漏出些许脆弱,却让高文更加真实也更加鲜活起来。 发自心底的话语,在思绪运转之前就已经脱口而出。 “不要思考。” “不要试图寻找答案,就只是牢牢铭记这一刻的感受,这种迷茫、这种失落、这种苦涩和这种遗憾,这种无所适从又挥之不去的感受,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时时刻刻铭记着,然后转化成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正是因为这一刻的感受,激励着我们不断努力不断进步不断拼搏,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惨痛教训里,继续成长继续战斗继续挑战继续突破。” 深深地,桑普拉斯深深地注视着高文,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高文,牢牢铭记住。” “不要忘记了,你还年轻,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职业生涯在前面等待着,这不仅意味着你还有很多机会去面对大风大浪和无数挑战,同时也意味着你还有成长提升的空间。” “失利,不仅仅是胜利的对立面,同时也是一次提醒一次警钟,告诉自己,不要原地踏步,前面还有挑战和极限在等待着自己。” 说着说着,桑普拉斯的思绪也跟着顺畅起来,在高文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恍惚之间,就仿佛对年轻的自己发出忠告一般。 “你知道,人人都说,网球的职业生涯应该分为两个部分,赢得大满贯前是一部分,赢得大满贯后是另一部分。” “因为赢得大满贯是人人看得到的目标,就如同登山一般,只需要埋头冲刺就可以了;但赢得大满贯之后却是站在巅峰之上攀登云层的过程,你需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