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请问一下,对于今天海信球场的观赛秩序,你是否感到失望?对于球迷干扰比赛进程的举动,你有什么感想?在比赛结束之后,你做出了一个具有标志性的动作,请问那个动作有什么深意?” 熙熙攘攘地,在全场一片茫茫人海之中,最终得到第一个提问权的是“洛杉矶时报”—— 显然,新闻发布会主持人也意识到今天采访的棘手,稍稍不注意,可能整个现场就会引爆一系列地雷。 如同扫雷游戏一般。 但是,放眼全场却是地雷满地、步步惊心。 其实最保险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点名华夏媒体提问,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一来,点名华夏媒体,偏袒高文的迹象就太直白,澳大利亚本土媒体肯定不会满意,并且怀疑组委会在照顾高文,一旦产生误会,那就捅了马蜂窝。 二来,眼前磨刀霍霍的澳大利亚媒体着实太过汹涌,亚洲媒体的面孔转眼就已经被淹没在汹涌人潮里,甚至让人怀疑,即使是休伊特和斯托瑟的赛后新闻发布会都没有吸引如此多本土媒体前来捧场。 想来想去,第一个提问的机会也就给了“洛杉矶时报”。 果然,“洛杉矶时报”的提问就显得温和许多,并且将话语主动权交给了高文,针对今天的情况做出回应。 “不,我并不失望。” “我猜想,更加失望的应该是现场球迷们自己……” 等等,什么?高文说了什么? 现场记者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高文这回答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挑衅球迷吗,以胜利者的姿态? 但看着高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镇定自若、精神奕奕、不疾不徐的回应方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沉稳,显然没有准备按照常理出牌,就这样将记者们卷了进去。 “显然,他们希望自己能够卷起袖子直接上场来比赛,却因为规则不允许,只能被摁在原地通过声音参赛,我想,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焦虑更加郁闷。” “我下过围棋,我知道站在旁边观战却不能插手甚至被呵斥闭嘴的那种滋味,五脏六腑都开始焚烧。” “我想,今天他们应该也是如此。” “相信我,皮特和安德烈不止一次说过,看我比赛的时候,他们恨不得自己卷起袖子上场,但他们不行,所以皮特和我抱怨,他担心自己以后可能会有心脏病,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而且,结果也绝对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比起我来说,我更担心他们的情绪,他们确定没有关系吗?” 现场记者:…… 噗。 聿嘉憋笑憋得非常辛苦,高文这冷嘲热讽、指桑骂槐简直已经出神入化,特别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轻盈语气,更是将隐藏在话语里的讥讽和羞辱发挥到极致,偏偏全程没有任何一个脏字,确实高明。 聿嘉用尽洪荒之力才控制住自己爆笑的冲动,但耳边还是能够听到一些记者控制不住的窸窸窣窣声响。 前方,高文依旧是满脸认真的表情,似乎正在回答全世界最重要的问题一般,而且用全世界最真挚的态度: 讽刺的最高形态,真挚,诚恳,坦然,亲切,堪称完美。 “洛杉矶时报”还是需要继续追问一下,“所以,最后一个动作,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高文,“有,当然有。” 等等,高文准备开炮了吗? 显然……不是。 “这是对胜利的致敬,同时也是对梦想的致敬。” “此前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一次,在我十岁的时候,那一届百年澳网,我观看了男子单打半决赛。” “马拉特-萨芬对阵罗杰-费德勒,那场比赛足足进行了五盘,酣畅淋漓、荡气回肠,绝对堪称精彩绝伦,将网球的进攻展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忍不住惊叹,原来,网球可以如此暴力的同时又如此优雅。” “从那时候,我就产生了一个梦想。” “我渴望自己能够站在罗德-拉沃尔球场之上战斗,我渴望在墨尔本公园毫无保留全力以赴地拼搏到最后一刻。” “竞技体育最为美妙也最为动人的部分,不是胜负,而是一种挑战,一种对对手对自己对极限的挑战,一种战斗到底永不言弃的精神,一种挥洒汗水拼搏到底然后让生命绽放绚烂的精神,足以令人热血沸腾。” “一直到今天,我依旧相信着。” “我依旧是那个蹲守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而忘记吃饭结果被妈妈拉拽耳朵训斥的小男孩,也依旧是那个敢于梦想相信梦想并且正在追逐梦想的小男孩,所以,我举起了自己的食指,拥抱这片球场给我的回应。” “我依旧希望在这里战斗,也依旧希望在这里取胜,并且,依旧希望在这里不断突破自己触碰到全新的极限。” “也许,我有点傻,但我依旧在梦想。” 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洋洋洒洒的话语却全然不会让人感觉冗长,潺潺流动的故事让记者们也跟着沉浸其中,嘴角的笑容和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在梦想面前,海信球场那些球迷们的行为是如此卑劣又如此肮脏,不仅为澳网抹黑,为澳大利亚抹黑;更重要的是,他们破坏了竞技体育的精神。 人们总是说,托米奇缺少对自己、对观众、对网球这项运动的尊重;但今天,却是球迷们自甩耳光。 毫无疑问,今天海信球场的一幕,将以丑陋而狼狈的姿态载入史册,成为全世界网球爱好者引以为耻的时刻,特别是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的此时此刻,在高文的光明磊落与堂堂正正面前,无所遁形。 这,才是高文最聪明的地方: 骂人,不带脏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