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退开一尺,竟无一人应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凌枫拔箭。
凌枫默然上前,探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支深入她左肩的箭,咬牙,任由喷出的血溅落在他脸上。然而他仿若未觉,只定定地看着榻上的女子。
似乎因剧痛的袭来使得榻上的人儿稍微有了反应,只痛呼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凌枫接过军医递上来的绢帕,轻轻擦了擦脸,目光依旧未离开榻上的女子。
“主帅。”那位年纪大的军医道:“这是方子,请主帅过目。”说罢将刚写好的方子递给凌枫。
凌枫沉吟着接过那张军医写的药方,淡淡扫了一眼,便道:“照方抓药,煎好了送过来,不许耽误。”
“是。”军医十分恭谨地垂首道。
“那,主帅若没有其他事,奴才们便先行告退了。”年纪大一些的军医上前道。
凌枫依然定定地凝视着榻上昏迷的紫荆,手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半晌,才挥手道:“罢了,都退下吧。”
(三)
辰时末,冷月的余辉已然退去,天已大亮,巡逻的兵士正在换岗,各部将领正在准备操持今天上午的备战演习。
主帅大营中,凌枫悉数屏退了为紫荆看诊的军医,静静凝视着榻上人那张苍白血色尽失的脸,手轻抚上她左肩上的用纱布包扎的伤口,血早已凝固结痂,触上去有硬硬的感觉。他心中微微一痛,虽然救得及时保住了左肩,可在中了力道那样猛烈的一箭之后,怕是会留下永久的伤痕吧,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永远也无法磨灭!
那道伤疤,就这样深深烙在了她的左肩,烙在了他的心里。
那是上天要让他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印记,并让她从此深深地记住他,再也不会忘记。至此两个人的生命有了交汇的痕迹,注定要彼此牵绊一生。
凌枫轻轻握住她垂在榻沿的那只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从未见过她的睡颜,竟是如此安静,如一朵绽放的白莲,像是不染纤尘的美丽仙子。
“主帅大人。”帐外随行兵士得声音响起:“药熬好了,还有这个,是今天外敷的草药。”
凌枫不觉一惊,随即道:“那好,拿进来。”
那随行的兵士将手里的汤药轻轻搁在案上,转身退下。
凌枫微叹一口气,拿过了那包草药摘下一片捣成碎状涂在指尖,缓缓解下她肩上缠绕的白色纱布,轻轻敷在她结痂的伤口上。忽然间,他感觉到榻上的人儿微微一阵抽动,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他为她上药的手。他的手猛然顿住,将她轻轻握着他的右手凑到唇边亲吻,喃喃:“紫荆,你,你醒了?”
榻上的女子似乎挣扎了许久,才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视线一转,便赫然瞥见了自己裸露在外的左肩,而他的手赫然正停在她裸露的香肩上。她不由怒瞪向他,微微移动着唯一能动的右手,试图打开他那只“不规矩”的手,却忽又被他反手捉住,他戏虐地道:“你左肩伤得很严重,失血过多,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经脉受到进一步损伤,你这条左臂可是连神仙也难治了!”
紫荆怒向他翻了个白眼,啐道:“淫贼!”
凌枫仍是半笑道:“我要是不做回淫贼,你这条左臂怕是要真废了。”说话间仍是不停手里的动作。
紫荆只得叹口气,道:“为何不叫军医来?”
凌枫笑道:“我军中并无女子,军医也都是男子,我可不想让陌生男子看了你的身子。”紫荆只是冷哼了一声,遂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凌枫却并不理会她,一边不停手里的动作,一边自顾自道:“幸亏救得及时,保住了整条左臂。不过那箭力道太猛,怕是这近一两个月都不能用力。而……”又微叹了口气:“而且箭伤处,会留下一道疤痕。”说着手在纱布上轻轻挽了个结,道:“好了”
紫荆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没事,只是左肩而已啊,我以后可以穿带领的衣服。”
忽听帐外传来刚才那个士兵的声音:“主帅,几位将领已在南边的军帐大营等候您过去共同商讨战略,看样子曹太师似乎有意要与敌方开战了,请您速速前往军帐大营。”
凌枫刚欲端起药碗的手一顿,思绪电转:果真,是要开战了么?可是——他担忧地看向紫荆,可是,你的伤……
紫荆似乎明白他在顾虑什么,轻轻道:“你去吧,军务要紧。我,我右手还能动,我自己可以的。”
却听闻他一声低叱:“胡说!虽然伤的是左肩,但是活动右臂也会牵扯到箭伤,不行。”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竟是那个送药进来的士兵:“我来吧!”
凌枫和紫荆皆齐目望向那个士兵,怔住。
那个士兵笑着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是女子。”随即解下了头上包裹着的头巾,一头黑发顿时如瀑布般泻下。
果真是女子啊。“可,可是……你是怎么来到军中的?”凌枫不解地问。
“我叫白素素。“那女子道:“我父母是西荒牧民,在一次边境动乱中,我父母和姐姐皆被车师那群蛮夷所杀,只剩下了我还活着。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参军,我苦练功夫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上战场杀几个车师人为爹娘姐姐报仇。”少女的手紧握成拳,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恨意。
凌枫微微叹了口气,道:“可你是女子,战争,本该是男人的天下。我知道你急切地想报仇,可是一旦上了战场,刀枪炮火是不长眼睛的,此一去未必能回来。纵然不死也很可能落下残疾,你这一生可能就毁了,你可要想清楚。”
“我知道。”白素素道:“我很清楚这一点。可谁说女子就不能从军,唐朝时就有平阳昭公主组建娘子军,南宋时又有巾帼英雄梁红玉。她们虽身为女子不也能驰骋沙场戎马一生。更何况,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就一定能达成所愿。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杀几个车师人为爹娘姐姐报仇,如果我此生不能完成这个愿望会遗憾终生,就算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此次能杀几个敌人完成心愿,也能对得起爹娘姐姐的在天之灵,就算战死沙场,亦无憾。”
仿佛被她刚才的话语所震动,紫荆也不禁微微动容,道:“素素姑娘,我很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