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透骨寒凉。
誉王身子本就羸弱,终究是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那日情况相当危急,几乎出动了整个太医院,也多亏有杏林圣手孙淳风医术超群将誉王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之后一直在王府中养着,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后来圣上去探过两次,回来后便独坐殿中久久不语。
此事似是没有回转余地,不料次年开春,圣上竟是允准了,誉王便悄悄离开了京师……她并不知其中内情,当年誉王为何执意离京?此事少有人知,为免有人拿此事作文章,圣上对外只称誉王在行宫养病。
数月前,圣上不知何故寝食难安,恰巧西北边境爆发温疫,据传有位姓孙的神医控制了疫情,救了无数百姓的命……姓孙,又有那般精湛的医术,当世应无第二人。如此种种,圣上不说,她自不会问,便也无从劝解,只能看着他独自伤神。
左侧的淑妃萧彤见她神思不属便关切道:“皇后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徐攸宁闻言,宽慰一笑:“无妨,只是有些乏了。”
萧彤起身:“不如臣妾扶您回宫歇息吧?”
徐攸宁抬手示意她坐下:“宴会尚未结束,此时离席不妥。”见萧淑妃复又落坐,她接着道:“你进宫有八年了吧。”
萧彤垂首:“回禀娘娘,今年正是第八个年头。”
徐攸宁眼中带着欣赏:“这些妃嫔中就属你最知进退,性子沉稳又知书达理,萧尚书有你这么个女儿,当真是好福气!”
萧彤温婉道:“娘娘过誉,臣妾只是仅守本份,不敢有半分逾越。”
徐攸宁赞道:“能仅守本份,进退有度已然胜过世间多数人……”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什么,放眼四顾:“怎不见萧侍郎?”
萧彤往其父萧纪处看去,见他身旁无人,便恭顺道:“方才还在的,这会儿却不知去了何处。”
“嗯……”徐攸宁笑道:“怕是嫌烦,去别处躲清静了,你瞧那些小姑娘都频频张望呢。”
她所说那些小姑娘都是各大臣家的小姐,这些人平日里难得瞧一回大才子的风姿,眼下有这个机会,自是恨不得把眼珠子落到他身上,只是萧郎才坐了一会儿便离席而去,徒留一地哀怨的少女心。倒也并非所有女子都那么死心眼,萧郎不在看看秦王也不错,秦王虽说不比萧郎俊俏,但也是人中之龙,气度不凡,若能得他垂青亦是极好的!
奈何秦王连施舍一眼也不肯,冷着脸起身至皇后跟前一揖:“母妃,儿臣宫中还有事处理,便先行告退了。”
徐攸宁睨着他,了然一笑允了,知子莫若母,寻思着这孩子早过了婚配年纪却迟迟不娶,是该好好为他选妃了。
御花园中丝竹管弦之音渐渐远去,谈笑奉承之语抛之脑后,那些尘世浮华似乎也随之消失。通往宫外的一处回廊下,男子静立着,一袭紫色衣袍衬得他丰神如玉,朦胧月色下,那模糊却清俊的轮廓依然可辨。
慕容景升停下脚步,立于几步开外,嘴角微勾:“萧侍郎早早离席,竟是来此望月思人么?”
萧瑜自暗处行至他面前,揖道:“微臣见过秦王殿下。”
慕容景升盯着他,玩味道:“萧侍郎是在等本王么?”
他不否认,语气诚恳:“殿下是否有她的消息。”
慕容景升凉凉一笑:“她是何人?”
萧瑜眸色黯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终是从喉咙中挤出那于心上滚过千万遍的两个字:“苏蓁……”
慕容景升似是听了什么天大笑话般笑开:“萧侍郎虽是才华横溢,但似乎记性不太好,此人早已生死不知,本王又何来她的消息。”说罢便与之错身而过。
萧瑜转身,失态急呼:“殿下……她过得可好?”
慕容景升大步离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紫色身影晃了晃,面色灰败,徒留一身萧索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