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噤若寒蝉。
白勇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失误。更年轻时,他想着,为了人民教师的威严,不得已的时候,就得委屈委屈祖国的花朵。事到如今,他早已习以为常。
但为了弥补那位女同学,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徐蔚七!!!”
声如洪钟,震耳发聩。从教室到过道,直至环形楼中间的升旗台,打扫台阶的阿姨惊得猛一抬头,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
教室内,徐蔚七晃悠悠地抬起头,从白勇进班到现在,才第一眼看他。她简单开口说:“叫我?”
“站起来!”白勇持续着吼声,面色涨红。
徐蔚七站了起来,后退的木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响,这次是用眼神询问:干嘛?
“你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白勇怒视着她。
“听到了,你叫我站起来。”徐蔚七也看着他,普普通通地看着。
她眼角细长,柳叶弯眉,右眼下有颗泪痣,眉眼眨起来秀丽灵动,惹人喜爱。尚守恒从小认识徐蔚七,却极少与她正面对视。按他的话,说是徐蔚七右眼里有杀气!
“看来你是一句没听见。”白勇放轻了语调,“我也是的,不该打扰你睡觉,应该完全放弃你。”
徐蔚七听到他这样说,终于有了交流的兴致。她把小腿搭在身后的椅子上,晃动膝盖站没站样,轻笑道:“前面的我也听到了,从高一到高三,听过不下百遍。”
“听一百遍,你也没听进心里一个字。”
“因为听腻了啊,啰里吧嗦,像我口吃的二姑妈。”徐蔚七弓下身子,两肘撑在课桌桌面上,语气怠慢,“接下来是不是说,如果我们人生走错了这一步,就只剩一条路了,打工。庸庸碌碌地过日子,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周而复始,在后悔和余恨中度过一生。哦,还有庸庸碌碌。”
白勇牙槽紧绷,目眦欲裂,瞪着与他对视的漂亮女孩。她十八岁,衣着光鲜,青春靓丽,却如此不懂事,不懂事故,不懂这个世界……如此惹人厌恶!
如果是其他同学,他大可以狠狠地打骂上一顿,再赶出教室,罚她去楼道站一天,去操场跑圈。可偏偏是她,偏偏是这个徐蔚七!
“诶老师,”看他不说话,徐蔚七又开口道:“你一直在问我,有没有听到你说的话,那你知道,班上同学刚才在讨论什么吗?”
“哎瞧我问的,老师大人怎么会在乎学生在想什么呢,你只关心卷子上的数字。”
“那我现在告诉你吧,他们在讨论地震,大地震!”
“讨论死了多少人,讨论有多少像我们一样——天天天不明起床,凌晨睡觉,天天在课堂上认真学习还避免不了责骂,天天想见父母却见不到,一打电话就是劝自己好好学习的同类——那些被楼房淹没,和桌椅黑板一起支离破碎的学生们。”
显然,徐蔚七说这段话的时候,加了很多主观看法。同学们是在讨论地震和伤亡,但看热闹较多,也没那么多同感。
白勇听完她的话,对她又有了点新的看法——那不知所谓的天真烂漫。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从徐蔚七那收回了目光,白勇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全体学生。
“我刚进班就说了,你们讨论的这些,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白勇问得很轻易,还带有点熟练的逼迫性。就和数学老师平时问,这道题x和y有什么关系一样。同时,他也做好了,问出这个问题却没人回答的假设。
这是个十分合理的假设,因为总是没人回答。答对了没啥好处,还会被其他同学白眼。打错了,就是这都能答错?我都讲过多少遍了?
长此以往,同学们都发现了,沉默是最划算的。
……除非出现例外。
“怎么……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