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饭局不到九点就有要结束的迹象，秉承着吃完就走绝不客套的理念，守恒等柳姐喝完碗里的西湖牛肉羹。
这道取名江南名景的浙菜，在中原地区广受推崇，婚丧嫁娶的宴席都能见到，真正做到了老少咸宜。
有说这道菜原本就是中原的胡辣汤，在两宋交替时期，建炎南渡，胡辣汤由北传向南方，结合江南风味，改进成了西湖牛肉羹。
几百年过去了，这道羹汤再度北伐，真是涵盖出时间的妙旨。
守恒是在一家早餐店墙壁的介绍图上看到这些的，很多早餐店都有相似墙贴，包子油条豆浆，都能给你讲个历史小故事。
尚冰琛说，这些故事就像零食包装袋上的广告词，只不过21世纪的人太懒了，要求你用一句顺口溜，概括出一个故事。另外古代都是讲开发者的故事，现在的故事必须以买家为主角。
“等会还有唱歌环节。”神熏看出他准备开溜。
“明天还要早起去市场，得回了。”守恒从西湖牛肉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可惜啊，好久没听班长唱歌了。”神熏咂咂嘴，“还以为今天能再听你唱一次《爱在西元前》。”
“早就不会唱了。”
“吉他也不会弹了？”
“快板还没忘。”
神熏粲然一笑：“你这张嘴是不能忘了快板。”
“你每天几点起床啊？”王檬问起了这个。
“夏天五点，冬天六点。”杨吉柳喝着说着两不误，替他回答了。
“还真是辛苦。”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守恒以为是王檬说的，结果一看是徐蔚七。都要走人了，她还是没有正面对守恒开口。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没新词啊你这！”神熏当面拆穿。
“能有什么词，在菜市场，一天只用‘你好、慢走’就能应付所有客人。”
“这倒是真的。”杨吉柳放下碗，转身取下搭在椅子上的棉袄，刚才太热给脱掉了。
看三人起身，神熏很自觉地没说像下次再聚之类的话。
“那我们走了。”守恒说。
“路上慢点。”
“再见。”
“再见班长。”
几人一起说，守恒听不出来哪句是袁薇说的。
“再见班长。”好像慢了一拍，田童又单独对守恒说了一句。
整个吃饭的过程，田童的所有行为可以用一个四字成语概括——鹦鹉学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附和某人，存在感甚至比没怎么和其他人交流的尚冰琛还低。
守恒对她的唯一记忆，是高中时出过一次意外，住了很久的医院。出院后回教室上课的一年多时间，她也一直拄拐，连高考当天都是带着拐杖去的。现在看来是好利索了。
“你的腿完全好了吧。”守恒想提一句的，但又想了想算了，肯定有人对她说过了。最后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和来时截然不同，其他餐桌还热闹着呢，没几个人注意到三人离开了大厅。又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也默不作声装作没看到。
明眼人心知肚明，退场的戏份无足轻重，故事的后续更是可有可无。这场为某人量身定做的大戏，高潮早已落幕。过程虽然短暂，但效果拔群。
徐蔚七在三人走后随即起身。
“我都安排好了，楼上KTV的尊皇包间，够50个人一起玩，吃完让服务员带你们去就行了。房间也提前定好了，太晚不好走就住下，到前台报你们班长的名字就行。”
她对神熏交代完，不等对方回话就走了。
2
外面的雪比进去前大了不少，可以用“下雪了”来形容了。之前的当然不算，那哪叫什么雪，分明是传播寒冷的害虫！
守恒把下来前塞进兜里的一把餐巾纸掏出来，挨个给电车座位上的积雪抹去擦干。
担心回去的路还是太堵，尚冰琛提议绕路，走挨着栗城湖的环城大道。省得路上走走停停，耳边还一直有汽车喇叭组成的交响乐。
于是，像三个中学生打发闲暇的假日，三人绕了县城一大圈。这下路上不仅不堵了，还异常安静了起来。
路灯隔一个亮隔一个暗，好像是知道这条路没人走，有意为之。
道路左侧是结冰的栗城湖，冰面在黑夜中，宛如铺上了一层自家地里种出的小麦打成的面粉，白的又健康又朴实无华。雪花在黯淡的月色下迫降在湖面上，欲拒还迎的样子好像在告诉对方：我也不差，可白了！
右侧是盖了一半开发商跑路的烂尾楼，光秃秃的像荒山野岭般折叠在一起。层峦叠嶂，不见生机。彷佛此处是给路过的孤魂野鬼提供的歇脚处，明令禁止活人入内，否则后果自负。
杨吉柳骑车保持在守恒后面三四米的距离。这是不知不觉中养成的习惯，没别的，只是因为她嫌守恒骑车太慢！特别是夜间，要是她在前头，往往一两个路口后，回头就看不到守恒的车灯了。
“我有夜盲症。”守恒这样解释。
“那你白天也很慢啊！每次路过学校，我看中学生骑得都比你溜！”
“正因如此，我更要骑慢一点，给我妹做出榜样！”
他总能扯到尚冰琛那里，把身上看起来的胆小懦弱推卸干净，也把心里藏起来的正直乐观一并送走。好像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或许是吃得太饱了，杨吉柳脑子里思索起了有的没的，断断续续，忽闪忽灭，像这条路的路灯。
她不是凭空胡想，仿佛有团打结的旧毛线球，从昨天前天之前就一直存在的毛线球。
她因为怕麻烦，懒得弄，就把它放置到一个角落了。现在再把它拿起来，毛线球体积倒没有变大，不过上面全是灰尘不说，都已经发霉生菌了。让人更加不想把它拆开理顺了。
这让路上杨吉柳一直想说些什么，又一直把想说的打消掉，感觉太过多余。跟今天的这顿饭一样，下一次再去福禄寿大酒店吃饭，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尚守恒，你原本打算怎么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