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在观察义军的鸳鸯阵,他那天守营的时候,隔得老远看见过。 但看得不清楚,且未真正交战。 这些义军的甲胄很低廉,大部分是纸甲。 金潭村的造纸厂,早就不生产书写用纸了,一年多来全部转为甲胄用纸。 而朱家父子起兵之后,占领各个州县的造纸坊,也勒令他们必须供应足够纸张。强征也好,掠夺也罢,反正平价购纸还要赊账。 扩军太快,别说铁甲和藤甲,就连皮甲都供应不足,纸甲反而是最容易做的。 官兵弓箭手们,见义军前方有盾牌,纷纷选择抛射后排兵。 西军当中的弓箭手,大部分属于乡兵序列。 王安石变法之后更甚,无论城市乡村,都编练保甲乡兵。后来又组织弓箭社,允许民间持有弓箭,官府还会给钱让社员买弓。 河北、河南、山东、陕西,遍地都有弓箭社,平时自己在家训练,战时等着部队征召。 甚至专门设置一个官职,即“提举某某路弓箭手”,种师道就担任过这种职务。 前几年,由于财政窘迫,宋徽宗下令解散全国弓箭社,官府不再给钱让社员买弓,导致西军当中合格的弓箭手越来越少。 此时箭雨落下,大部分被盾牌和狼铣挡住,少部分射在义军的纸甲上。 纸甲听起来很拉跨,却是弓箭的克星,质量优良的纸甲“劲矢不能洞”。 宋神宗那时专门制定法律,私造五副纸甲就判处绞刑。 它用硬布做底,用纸筋来搪塞,属于宋军制式铠甲之一,有时一口气就定制几万套。 义军的头盔是用竹篾编织的,内里也搪塞了纸筋,有箭矢抛射落下来,基本都能够有效防御。 前进中的义军,顶住一轮弓箭,轻伤者不少,重伤者却无,都知道如何护住致命部位。 只听一声号响,又有五百义军,被沈尉下令绕向侧翼。 韩世忠相应作出调整,派一支部队去接战。 近战兵也纷纷上前,把弓箭手保护在后方。因为直射难以奏效,弓箭手没必要列在阵前,抛射时站那里都差不多。 “这是什么鬼阵法?” 鸳鸯阵的排列方式,让韩世忠感觉有些不对劲。 奇怪的武器,奇怪的阵型,处处都透出一种诡异。 戚继光的鸳鸯阵武器,根据敌人而变了好几次,最后变得镗钯都有近四米长。 朱铭扩军时也制定了标准:狼铣一丈四尺(4.4米)、长枪一丈一尺(3.5米)、镗钯一丈二尺(3.8米)。 三轮弓箭之后,双方前排已靠得很近,互相之间可以看到脸部。 西军弓箭手最后抛射一次,就拿出手刀准备近战。他们也是披甲的,如果换成西军正规兵,甚至有专门的弓箭手步人甲。 北宋军队,弓箭手比例很高,最离谱的时候能达到六成。 奇袭夺取关城,自然不可能带那么多。 而且宋徽宗取消弓箭社后,弓箭作坊的产量也随之下降,想征募那么多都配不齐武器。 韩世忠手里这2000多人,七成属于近战兵,主战武器为长枪和手刀,个别士卒还配备了标枪。 没带床子弩和神臂弓,那些玩意儿太重。 重甲当然也没带,但看起来比义军要正规得多。 正是因为义军的装备太烂,这些西军才能保持高昂士气。 “变阵!” “吁!” 没了弓箭手的威胁,鸳鸯阵开始变得松散。藤牌手和长牌手,在小队长的指挥下,带着本伍士卒变换队形,战斗宽度陡然增加。 “投枪!” 变阵完毕,盾牌手开始投掷标枪,小队长们开始自由射箭。 西军也在零散投掷标枪。 双方互有死伤,但伤者多,死者很少。 终于,双方前排撞到一起,瞬间就陷入胶着状态。 四米多长的狼铣戳来戳去,西军士兵烦躁不已。这玩意儿杀伤力不大,却干扰视线,且阻挡空间。 有个别勇猛之人拼着受伤冲过狼铣阵,立即就会遭到长枪手的攻击。 少数漏网之鱼往前冲,还会被镗钯给叉回去。 交战十多分钟,西军不断出现伤亡,“惜命”的想法再次涌上心头。 韩世忠无奈,只得让弓箭手提着手刀,绕向两侧试图夹击。 沈尉见状,也随之投入预备队,去抵挡绕过来的弓箭手。 西军弓箭手绕了一段,很快便停下射箭,不愿跟义军的预备队近战。 韩世忠亲领本部五百士卒,什么阵型都不顾了,以最快速度杀向义军侧翼。 沈尉却带着自己的本部,列阵小跑向前救援,同时吹号提醒相关部队。 韩世忠带兵飞快绕去侧翼,与另一支西军,两面夹击最左侧的数百义军。 那股义军中的镗钯手,以及后排长枪手,全部向左转身。 韩世忠避开一支镗钯,却又被另一支镗钯推开,镗钯的尖锥直接扎破甲胄。 吃痛之下,韩世忠抓住镗钯杆,顺势往后一拖,直接把镗钯手拖拽得踉跄前扑。 另一杆长枪刺来,扎中韩世忠的腹部,被甲胄阻隔入肉不深。 韩世忠惊恐不已,他这是在两面夹击贼兵啊,居然也遭受几种武器的组合攻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阵法? 韩世忠发狠之下,弃掉手中长枪,左手继续抓住镗钯,右手去抓刺向腹部的长枪。长枪兵连忙收枪重新刺出,韩世忠拖拽着镗钯手往后退,生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