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一会儿,蜡烛便被熄灭了。还是察天令的要求,过了时辰,烛火不可长燃。
甚至连炭火都移到了远处。
可怜小小女子,在黑屋冷褥之中瑟瑟发抖,和屋外同样害怕的小丫头,哭着度过了一夜。
然而没成想的是,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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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处厢房住了两夜之后,廉若青便被移到了另一处厢房。
和前一处一样的森冷,阴暗,虽然允许点了烛火,但点与不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点燃后更是阴森。屋外偶尔有风走过,呜呜的怪声似是有恶鬼趴在窗边哭。
没出几日,廉若青便受不了了,接连家书几封,要回将军府,然而信还未出昭乾宫,便被扣下了。
廉若青绝望又无助,每日每夜都在胆战心惊,命格再硬都撑不住这般折磨,眼看就要病倒的一天夜里,黑漆漆的厢房窗外,传来了清幽的笛声。
曲调柔和绵长,听在耳里,竟莫名让人心中升起暖意。
廉若青入宫以来,头一次在夜里没有发抖哭泣,听着断断续续的曲子,睁眼到了天明。
后来一连几日,那笛声都会在夜半响起,同一个时辰,同一曲调子。
廉若青再也没有哭过,甚至敢阖上眼试着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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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皇宫的清晨醒来,而不是入睡后,廉若青推门询问,想要寻找那夜夜吹笛的人是谁。
然而那小丫头和小太监都是新人,从未入过昭乾宫,与自己所知的大差不多。
无奈她只得自己去寻找,然而除了几个匆匆的卫兵和奴仆之外,什么人都没有见到。
偌大的宫苑像是一座墓地,冷清森凉,即使在白日也无几分人气。
苑中那处唯一的花园,冬日秃败的好似被遗忘的战场,枯萎的莲梗被封在寸尺厚的湖面冰层中,死寂中透着绝望。
倒是中央假山,造型奇特,廉若青不禁攀爬了上去。
小心起身,高处远望,宫墙深深,唯有近边几处殿院厢房,看得真切。
仍旧是那般了无生机,俯瞰全景,便愈觉像坟场,每一处厢房,都埋葬着一段曾经鲜活的岁月。
不待她看得更远,回廊响过一道轻呼,她回身望去,那公子手执暖炉,腰挂长笛,满面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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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若青望向他腰间的长笛,许久才轻唤了声,“殷世子?”
那公子惊诧愈深,竟不禁向前走了两步,淡唇轻启过几回,似是话在嘴边,却不敢妄言。
廉若青从假山上爬下,在厚冰的湖面轻快地滑过,来到廊前。
却不想她这般溜冰,反倒看呆了廊上之人。
她唤过几声,才叫人回神,眸中染了几分惊慌,“殷季……姑娘可唤在下殷季。”
“殷季……”
廉若青轻声呢喃,只觉那殷季公子眉宇之间一片华色,携着点点神秘,似初三当空的峨眉月,在这片霜为主雪为客的寂寥深苑,分外熠熠。
“殷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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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诫过你了,莫要随便发声。”冰冷的声音,因低沉而空洞。
“呃……嘶……”
断断续续地低吼,似是从灵魂深处被撕扯而出,气息也随之一点点往外倾泄,在空荡的黑暗中,濒死的恐怖四处蔓延。
“你若是一心求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只不过……
“廉家大军,你是不打算替他们报仇了吗?”
一声嘶吼过,四下霎时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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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玄清宫。
案前之人禀完已是良久,双手持在额前,默然候命,腰间缎带,刺满鸦纹。
新帝宽下玄袍,一袭赭衣立在窗边,凝望着窗外远处点点明笼,眸色深沉。
半节破碎玉笛,在指掌之间被来回摩挲。
胸骨之下,伤口隐隐作痛,牵得新帝眉宇之间愈发阴鸷。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