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蓬欢:“嘿嘿,你真背书背迟钝了。吉苑啊,大学不是给你去刻苦的,你应该去享受。”
吉苑笑问:“享受什么?”
廖蓬欢想了会:“不拘题材,能让你感受到在活着的所有。”
感受到在活着……吉苑说:“走在一条认为正确的,内心却在背刺的路,很矛盾吧。”
廖蓬欢习惯她跳脱的思维:“对啊,就比如我很不想返校,但却拎着两个重重的行李箱在车站挤,我只想要赶快解脱。”
吉苑:“让同学来接一下你。”
廖蓬欢:“有的有的,到站了,我要下车了,回聊啊!”
“嗯,再见。”
吉苑放下电话就睡着了,夜里醒过,又睡去,直到弋者文回来。
他依旧只睡了四五个小时,起来去打午饭,回到这间房子。
两人一起吃饭,有时吉苑发现他的眼睛会不自觉变安静,像在度过一段游离的时光。
“我吃饱了。”
弋者文眨了眨眼,看看吉苑,再埋头吃饭。
出门打车,依然是那间黑诊所。
助手带吉苑去“手术室”,吉苑询问:“可以给我做个B超吗?我想听听他的心跳声。”
助手也是一名女性,她考虑了半分钟,答应了。
B超在对面的房间,助手掏钥匙开门,里面没有窗户,很是昏暗。只有机器连接的屏幕发出淡淡青光。
助手让吉苑躺下,衣服卷到胸口。冰凉的凝剂涂抹,探头在腹部滑动。
起初没有声音,助手敲了下键盘,急促用力的心跳声响起。略略听来,有些像火车驶过的声音。
吉苑侧着脸,仰看屏幕上的黑白影像,说:“你帮我喊一下他好吗?”
半截话,助手听明白了,走出房间。
没多久弋者文进来,听到杂乱似蠕动的声响,眼睛适应了会光线,才看清室内的B超机。他不懂这些,但奇异的是,耳中的嘈杂快速谱成一串有规律的心跳。
吉苑坐在一张矮床上,她光着饱满的肚子,视线凝在B超屏幕上。她没有回头看,而是伸手指着那张定格的影像。
“你看,他不是一团血肉,他有手有脚,拥有强健的心脏。”
弋者文不作声,什么时候走的,吉苑不知道。
巷子外的街道。
弋者文故意走远,直到巷子口成为一个模糊的点。他站路边抽烟,阳光很暖,心底一股凉意慢慢地,慢慢地往骨肉里渗。
他边抽烟,边继续远离,怕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既然要恨,那就恨得彻底,恨到心底再无法让那一眼的深刻扎根。
身后有人在说话,一位阿姨扶着年轻女孩,从弋者文身旁路过。
“好在你才一个多月,做了好好休息,对身体伤害没那么大……里面那个哟,都六个多月了,生下来放医院都能活了,作孽啊!”
虚弱的女孩依偎着阿姨,逐渐远去。
弋者文不知道何时滞住了脚步,烟也无声无息的熄灭了。他尝不出烟的焦油味,听不进外界的声音。
他看到远处有一段闪烁的河带,璀璨,深远,仿佛是指引。
“手术室”里。
助手左手举起针筒,将里面的空气挤出,右手握住吊瓶,正要往里加药水。突如其来的一股力,将她撞出去,针筒也掉在地上。
“你!”肩膀又被猛地一推,助手甚至没看清楚来人,就被关在门外。
门拍打了几下就没声了。
弋者文将针管拔掉,针口因为没有按压,汩汩地冒出血珠。他摁住吉苑的肩膀,双目泛着疲惫的血丝。
“这是什么药水?”
吉苑躺在检查床上,一盏昏黄的灯虚映在她头顶,她在弋者文的眼里看到一片壮烈的朝云。
“引产是先让胎儿死亡,再催产。你说这是什么药水?”吉苑看着他,反问。
弋者文清楚这个后果,可当得到确认,他还是感到无力。
灯光昏昧,时钟一秒一秒地敲。
吉苑撑起身,目光拂过他的眉眼,忽而生起一种被打磨过的感觉。他很累,也远没有两年前那般锋利。
“弋者文,你每次见我都在抽烟,你总是想借助什么,去抗拒你内心的矛盾。”
“弋者文,你喜欢我。”
“矛盾……喜欢……”弋者文的语气含着丝不确定,他的眼睛又变得安静,他陷落在另一段时光里。
他第一次见到吉苑,就记住她了,可之后她做的事,将他的妄想断得彻彻底底。他惧怕那个成型的胎儿,惧怕和吉苑之间的联系,他惧怕在矛盾间偏向的自己。
如果他接受了,如果他能一直看着她,那这些年支撑他的恨算什么?
如果无法接受,那深藏在他心中的,干净的第一眼又算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
“是,我喜欢你,我仍旧无法拒绝你。”他坦坦荡荡。
吉苑靠近,轻吻了他一下,“谢谢你的喜欢。”
弋者文捧起她的脸,吻咬着她的唇,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笑声,悲苦至极。
他们离开诊所,到附近集市买到一捆绳索。
弋者文问路,找到那条河。余晖灿灿,河水净碧,河岸树茂草绿,清风远拂。
“这里风景挺好。”吉苑说,任弋者文用绳索捆绑自己手腕。
绑好后,弋者文拿出在集市买的绿色发圈,“换上这个,行吗?”
“为什么?”
“我讨厌紫色。”
吉苑忽然笑了,点点头,“你帮我。”
弋者文绕到她身上,将发上的水晶发圈拽下来丢河里。他手拙,扎个头发几分钟。
他回到吉苑面前,吉苑晃晃发尾,问:“好看吗?”
他摸摸她的脸颊,“好看。”
吉苑笑了,弋者文直直地看着她,想要记住她的笑容,记住她此刻干干净净的样子。
“昨天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