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痛
-1937-
“Combien co?te ce bouquet de tulipes?”(法语:这束郁金香多少钱?)
“15 francs fran?ais,mademoiselle.(法语:小姐是15法郎哦。)
“Ok, enveloppez-moi.” (法语:好,帮我包起来吧。)
我在路旁的花店看到一束郁金香开的正好,便买了回来。我把一束用牛皮纸包着的粉红郁金香放到自行车车筐,想着赶紧把今天的小确幸分享给陆瑶。
我跨步骑上自行车,朝小公寓的方向猛蹬。
“Madame, il y a une lettre pour vous aujourd’hui!” (法语:女士,今天有你的信!)
我正过邮局,里面认识的小哥拿着封信对我喊。
我赶忙停下车来,擦擦额上的细汗,“Ok, merci.”(法语:好的,谢谢啦。)
因为离公寓不远了,我就手捏着信边骑车。车停在了一栋法式风格装修的公寓前,我正上锁的时候,旁边有不少在这留学的同学看到我,冲我打招呼。
“沈灿!你放学啦?”
“对呀!你现在要去上课对吧。”
“是啊,就不跟你说啦,我走了,拜拜!”
“嗯嗯!”
我手捏着信快步上了楼,今天买的郁金香却落车篮了,但我那时还没注意到。
“咔嚓——”门开了,我却看到陆瑶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还有几页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她这么崩溃的模样,是我从没见到过的。我吓呆了,赶紧过去蹲在她旁边抱住,“你咋啦?”
“嫂子………我哥死啦………哇哇再也没有人给我买糖了…呜呜……”她说话含含糊糊的,但我听到她说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从她手中夺过信纸,很长:
9月淞沪会战伤亡情况:
……
9.14日,我方少将军尉——陆竹,身上多处中弹,抢救无效,战死。
………
9.16日,日军炸毁我方三架飞机,三名飞行员当场死亡,一名飞行员重伤昏迷,至今昏迷。遇难者名单:沈青、沈玉、张子山。受伤者名单:李欣……
………
9.17日,我方老将——陆谦不幸炸伤,抢救无效,战死。武将陆家从此绝后。
………
9.18日,日军胁迫我国最大棉花场老板——沈璧,为其提供棉花。沈璧宁死不从,其夫人和其家母先后上吊而亡。沈璧随后被日本人暗杀身亡。
………
我看不下去了,因为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双眼涨痛,我带着哭腔着声音问:“这是真的吗?”
“这是组织给我的,肯定真的啊……啊啊啊啊,嫂子,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了,我再也没有…呜呜…家人了…”
我听不下去了,抓起钥匙,狂奔下楼,骑着我的自行车,发疯般的往售票处方向骑。
-车站-
“Bonjour, il y a encore des billets pour shanghai, Chine aujourd’hui? N’importe quoi!”(法语:你好,今天还有通往中国上海的票吗?什么都行!)
这时的我已然不顾形象了,因为流汗,刘海全都紧紧的贴在额上,黏糊糊的。脸颊很红,还喘着粗气。
“Ces mois ne sont pas estimés oh, c?té chinois est en guerre, dangereux très!”(法语:这几个月估计都没有哦,中国那边在打仗,危险的很!)
我心情瞬间跌入低谷,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直接在人来人往的售票厅的长椅上哭了。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战争?为什么?家里人以下全死了?为什么?我却没有收到消息?
“你是中国人?”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黄皮肤的少年拎着竹编箱站在我面前。
我没回,我完全陷入我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却自顾自地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是从香港来的,我刚才听到你问售票员了。你是上海的对吧?一看就是来着留学的。我估摸着你消息不太灵通,你是同胞,那我就告诉你吧,上海现在在和日本人打仗,打了快两个月了。百姓流离失所,战士们在前方奋力杀敌,只不过,日本人武器精良。我们敌不寡众,战士们死的死,亡的亡。但好在陆家父子担起重任,死守城门,才没让小鬼子们攻破。可惜啊,天妒英才,把陆家父子收了去了。听说此后年过80的陆老太太也上了战场,那可真是巾帼英雄,风采不输当年。但我方战士人太少,装备又不好,真来可以赢的,却活活给国名党给拖死了。听说最后陆老太太死无全尸,所以现在报纸上还没登呢。还有件事啊,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上海有个做棉花的沈家啊,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他们家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子是飞行员,还在美国进修过的,那可真是人才。但可惜这次也去了。那日本人啊,就想用人家的棉花做医疗用品,像绷带啊、止血胶布啊什么的。那沈璧就死活没同意,日本人就拿他老婆和他娘来威胁他。谁知他老婆和他娘听到,马上以示忠心,不愿当日本人的走狗,也不想当他的软肋。婆媳双双上吊。沈璧也被日本人暗杀死了。可怜啊可怜啊。
我看你刚才很崩溃,一定是刚刚才知道这些消息或者是有很重要的人离去了吧。现在都没有飞机或者轮船到那儿的,太危险了。但看你着副模样,可能才刚刚知道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愿你以后万事胜意。”
少年就拎着竹编箱走了,他来的快,去时也好似一阵风。我觉得他很奇怪,明明我和他素未谋面,他凭什么跟我讲那么多?凭我问售票员就能看出我是上海的?奇怪。
但他刚刚说过的话无疑印证了我内心的猜想,更使我崩溃。我抽抽噎噎离开了车站,推着我的自行车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