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惊心。
男人皱鼻嗅着,冷冽气息瞬间多出几分畅快,粗汉心凉半截,怎么会有人见了血如此亢奋?
“你抢了他的东西,就用这条舌头来还。”宴卿低声轻喃,一把好嗓子仍旧蛊惑人心,粗汉惊觉自己曾当众抢过刘大强的口粮。
可那点口粮不过三两,这男人凭什么割他舌头!
“唔唔唔。”粗汉疯了似地蠕动,宴卿轻呵。
“许久不曾闻过血腥味,有些记不清了。”话落,男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在辨认着空中腥甜气息,身影傲然如旧,粗汉大骇。
“村里还有你的家人、兄弟、亲人,若我得知有人摸透我的行踪......”男人话未说完,粗汉连连摇头,无比悔恨为何会招惹这等亡命徒。
青岩村再不济也是他们这些村民的家,若真出了事,他如何有脸面与老祖宗相见?
盯着粗汉良久,宴卿慢慢退后,从此地赶到最近一处寺庙至少要三炷香时间,宴卿狠狠咬牙,直到喉间递来血腥味才肯罢休。
“警告来袭—宿主如果一意孤行,本系统也无法庇护宿主保下性命,还请宿主好自为之。”系统适时现身,宴卿顿时无言。
“若我不愿,又当如何?”宴卿声调森然,纵使他与那赊刀姑娘不过是意外撞见,但他既然许下承诺,食言断断不可。
“会没命,真的。”系统诚恳直言,宴卿自嘲轻笑。
“我若依你,那姑娘最后没找到寺庙被活捉,亦是一条人命。”宴卿嗓音深沉。
系统沈晚棠:“......”
“请宿主冷静,以上情况不会出现,宿主只需要以最快速度赶路。”
“本系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亦能预料万事,人送外号许愿神灵,宿主现下虚弱,怕是撑不过半日,就算赶到那赊刀姑娘身边兑现诺言,焉知最后会不会变成人家姑娘照顾你,建议宿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听着,宴卿一时结舌。
“宿主踯躅不决只会拖累体力,到时候华佗看了都摇头。”系统分析道,宴卿顿觉心脏隐隐作痛。
“既如此,不妨直言寺庙在何处。”宴卿声音淡漠。
俄顷,宴卿没能等到回答,男人讽刺弯唇。
“穿过北巷,你会见到一座小山包,后面有一条小路,沿路快行便可赶到寺庙,佛门前有两尊降龙罗汉石雕。”
听罢,宴卿心底疑虑消散,确有几分本事,他便不再刨根问底。
“本系统的专业度经得住真金火炼,还望宿主遵守使用道德,不然......”
清冷的机械音落进耳中,宴卿下意识拧眉,直觉告诉他这系统应该说不出什么好话。
“一律视作棺材里放屁。”
宴卿:“......”
前面几句听得朦胧,最后这个他听懂了。
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
很好。
*
山道,少女疾步匆匆,只是泥地不好走,少女几次被迫停下脚步。
沈晚棠双手抚膝,大口.喘气。
眼前的寺庙残破不堪,却深藏威严,佛门重地那份凛然逼迫人心。
寺庙荒废已久,已不见僧人。
正欲踏入,里面似乎有人出来,沈晚棠连忙藏起。
“阿伯,好冷好饿啊,我想吃干粮。”男孩哀求。
“吃吃吃,就想着吃,这破地方上哪儿给你找粮食?”大人厉声训斥,男孩瘪瘪嘴也不敢造次。
而这一老一少身后,还跟着不少灰头土脸的难民,鹑衣百结,不堪入目,沈晚棠瞳孔紧缩。
“县里食肆的小二不缺口粮,我们四肢健全为何不能做正经帮工?”男孩压抑太久,言辞愤然。
“啪!”大人回身便是一记耳光,男孩被巨大力道掀翻在地,巨响连连,沈晚棠被吓了一跳。
“那是贵人才有的待遇,咱们还得依仗着捡垃圾苟活,出门做帮工掌柜都嫌晦气,你可真敢想。”大人一番话说得不留情面,男孩失声痛哭。
“凭什么我晦气,阿爹为朝廷拼死拼活都没个善终,我们家世代清白,为何阿爹一走我就成了晦气东西?”男孩不服。
“刘......你真是反了天了,再敢说这话我便溺死你。”大人语气恶狠,沈晚棠死死握拳,她只能听清大人唤了男孩姓氏。
姓刘,叫什么完全不知。
待她细细辨认这一老一少的面孔时,沈晚棠面色一紧,怎么是那个孩子?
男孩并非旁人,正是她与宴卿从巡防营官兵手下逃窜途中所遇的孩子。
当时她还丢给这男孩一点碎银子,银钱虽少,却能买上一筐热乎包子,怎会落得这般饥肠辘辘之境地?
眼见大人抽打男孩的力道越来越猛,沈晚棠抬步打算冲出去,脚踝却被握住。
“宴卿?”沈晚棠压住声音道,男人狼狈摔地,衣袍脏污,草帽下的那张脸苍白至极,但拖住少女脚踝的力道丝毫未减,沈晚棠惊觉宴卿的力气竟这么大。
担心声响太大惊动他人,沈晚棠转身看到大人正提着男孩耳朵狠狠摔打,暂时没有注意这里,沈晚棠顾不了太多,蹲下查看男人伤势。
男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惨白,沈晚棠心中咯噔一声,用手指去探他的气息。
怎料,男人昏迷也不忘本能,沈晚棠还未碰到他,男人忽然动起手臂。
旋即,一双含着湿气的草鞋从男人掌心滑落。
草鞋很新,纵然被雨浸透,沈晚棠仍看得出这是双新打出来的鞋。
倏地,沈晚棠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酸涩发胀,滋味咸苦若啮檗吞针。
“咳。”宴卿唇边咳出一丝血,神思摇荡恍惚,只知有人焦急唤他......宴卿。
是那姑娘么?
可她为何会知晓自己名字?他们从前认识吗?
见状,沈晚棠顿时警觉,情况怕是不好啊。
指腹附于男人颈间,沈晚棠心脏揪起,怎么会摸不到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