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圣上。”
“平身。”
祁砚慢步行来,“朕不知,裴爱卿与朕的婢女竟是旧相识。”
“不敢隐瞒圣上,臣与洛娘子,确为故交,臣久未归京,今日偶遇洛娘子,问一句故人安。”裴行川不卑不亢答道。
他今日刚回长安,一回来就到长安殿向祁砚述职,祁砚给了他崇玄令的清闲职位,令他掌管京中道观事宜。
祁砚道:“朕记起,裴爱卿的胞弟,曾险些与洛氏结亲,方才裴爱卿述职时,朕忘了问,你弟弟如今安好?”
裴行川浅笑:“臣向家弟谢圣上记挂,家弟如今甚好。”
“嗯。”祁砚点了点头,“裴爱卿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洛氏说?”
“回圣上,臣和洛娘子已经叙完旧,臣先行告退。”
裴行川恭敬地退后两步,转身离去。
祁砚目视裴行川的背影,眼眸幽深。
洛存玉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祁砚的声音响起,她就在不着痕迹地和裴行川拉开距离。
她不想再被扣上一个私通外男的帽子。
还有不知方才祁砚是何时到偏门的,裴行川对她说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他不应该在长安殿里批折子吗?还有洛清檀不是也在吗?
“愣着做什么?”祁砚寒声道,“回殿中。”
“是。”
洛存玉跟上祁砚一行人。
等回到长安殿中,洛存玉看了眼四周,洛清檀果然已不再殿内。
她原以为,心上月来陪着,红袖添香,少不得要留个晚膳,再侍寝什么的。
没想到洛清檀这就回去了。
祁砚重新回到理政案后坐下,案上还有很多没有批的奏折。
“洛氏,去沏茶。”他吩咐道。
洛存玉应了一声,由司茶女官带着来到茶室。
沏茶的工序也很繁杂,颇有讲究,最后的沏出的茶,以色香味俱全为佳。
从前她爱祁砚,他的所有事她都愿亲力亲为,沏茶也是。
可付出了实打实的真心,她又得到了什么?
月映沟渠罢了。
她不知道祁砚为什么要把她调到身边,但她知道,她在祁砚身边就不方便与无双联系,她们的出逃计划也会受到阻碍。
一个月后的先帝迁陵,她若还在祁砚身边为婢,指不定祁砚要带着她一同去定陵。
到时候她们的计划就全毁了。
洛存玉心中计较着,沏茶时心不在焉,司茶女官在一旁指正了她许多次。
她频频道歉,心却仍然不在茶上,许是司茶女官也发现了她心不在此,便不再开口。
最后她沏出的茶果然惨不忍睹,司茶女官只好把自己沏好的给她。
“洛娘子,这样的茶是断断不能奉到御前的,你用我的吧。”
洛存玉先是道歉,又连声感谢,端着司茶女官沏好的茶,回到祁砚身侧。
“圣上请用茶。”
祁砚瞥了一眼那茶,端起茶瓷,揭盖抿了一口。
突然,他锋利的长眉聚拢,将口中的茶吐回茶杯中,撂下茶瓷于案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茶杯东倒西歪,里面的茶叶和明黄色茶水淌到案上,滴落在地。
“圣上息怒!”储奉忠连忙把拂尘夹在腋下,手疾眼快把茶杯边的奏章抢救下来。
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婢上来,把茶水收了下去。
洛存玉愣了一下,双膝跪下:“圣上息怒。”
她不知祁砚的反应为何这样大,难道是这茶水不合口味?
可这是司茶女官沏的茶,怎会有问题?
“洛氏,此茶是你亲手沏的?”
祁砚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声音中却不闻喜怒。
洛存玉如实以告,把自己沏的茶不够好,司茶女官好心替她沏茶的事说出来。
祁砚冷笑:“堂堂洛氏高门的嫡女,竟连茶都沏不好。”
“从前你不是做的很好吗?”他顿了顿,又道,“怎么,如今对朕有怨?”
“奴婢不敢,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奴婢从未怨过圣上。”
洛存玉把头垂得低低的。
她确实不怨祁砚,当初看错人的是她,死活要嫁给祁砚的也是她。
沦落今日境地,全是她咎由自取。
她只怨自己。
但愿她能亲手斩断这段孽缘,回归正道。
祁砚看着脚下这个低眉顺眼,满嘴都是奉承话的女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柔娇憨的倩影。
当初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只他一人,最常做的事就是搂着他的脖颈,在他怀里撒娇。
忆起当年,祁砚顿觉胸中烦躁。
“出去站着。”他不耐地道。
-
被轰出长安殿,又不准走远。
洛存玉立在廊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原本洁白如棉花的云朵正在慢慢变黑。
当她反应过来时,乌云蔽日,狂风大作。
紫电如龙撕裂漆黑的天际,巨雷似在耳畔炸响,风雨欲来。
洛存玉抱头蹲了下来,缩在墙角。
她害怕这样的天气,从前每当这时候,母亲都会陪在她身边,可后来也是这样的雷雨交加的晚上,母亲走了,抛下了她和父亲。
之后嫁给祁砚,在这样的雷雨天,祁砚给过她几日的依靠,后来祁砚厌弃了她,她独自一个人捱过这些。
慢慢的习惯了,也就没有初时那般害怕。
天边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砸落下来,风吹雨斜,浇湿了洛存玉的裙角。
今后的路,终究是要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的。
洛存玉缓缓放下双臂,抬头看着外边的瓢泼大雨,紫电在乌云中翻滚。
天雷轰轰,整个皇城仿佛即将被摧毁。
洛存玉扶着墙站起来,纤弱的身子微瑟,她朝外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