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唏把小摄像头插在笔记本上充上电，又空空的伫在那八九十来分钟，才彻底放松，像醒过来一样收拾自己。房间很小，转两圈哪儿便都熨帖，她深深躺进沙发里，划拉着快进。
很快她的瞳孔放大了，这只更隐匿更不易被发现的无线款用了才几天功夫，与其说是为了拍到什么，不如说是为了确认什么也拍不到。
好了断这疑心。
糊糊涂涂的画面中真出现了陌生人身影。她赶紧又划拉回去，直到门被推开那一刻。
是牟知远，他跌跌撞撞，熟门熟路。
没半点迟疑深深躺进沙发里，就是她现在这个位子，这个姿势。
划拉回去，又拉过来，放大，关掉，又打开。
牟知远像从梦魇中缓过劲来，视频中的他眼神缓慢扫视过客厅的每一处，最后将目光对准了镜头，含义不明的笑了笑。
这一笑吓得柏唏彻底把电脑丢开，她使劲咬着手指，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那场景。
这是真的吗？只能是真的，可是…柏唏使劲想都没能想到贴合这场景的任何理由。急遽的思考让她的后脑仁都有些胀痛，看时间就发生在今天？那应该在会场见面后不久？同时间她正站在大大的‘奠’字前，无思无想，无知无觉。
很困难的吞咽下，嗓子也痛，渴…渴了可以喝水，这是在家里，想什么呢？柏唏。
她还没有开始想应该怎么应对，光是保持平静已经是消耗，于是十足平静的喝着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奔进房间在宽大T恤下又套了条长裤。
一连串‘鏗空’声传来，把柏唏吓得整个人瞬间微微蜷缩，很快她辨别出那来自阳台，是塑料瓶被风吹倒滚落下来的声音。
洗衣液不多了，该提前换好的。
又是几声断断续续的响声，半空塑料包装瓶就像在阳台上大开杀戒，最后终于撞倒，发出绝唱，继而彻底安静。
虽然对于这一小块自留地的安全感已在十几分钟前宣告破灭，但也没影响她过去阳台查看。害怕一直保持在最初的浓度，无增无减，心理上也没什么异状，直到这时，她还是笃定的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安稳无害颠簸不破的。
柏唏试着推门，推不开，或者说，使劲之后推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她压过去脸近缝隙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扑入眼帘的是一只男款黑色皮鞋。
柏唏吓的心脏像过电一样，刚转身要走，那抵住门的脚突然一收，来不及卸掉的重力压的整个门洞开，她也跌撞了出去，又被地上伸长的腿绊了一下，绊得她单腿跪坐在地上，将将拽住栏杆才勉强保持平衡。
牟知远像是睡着了，或者喝醉了，总之毫无攻击性。他很狼狈的靠在角落，腿卸力随便伸延着，脑袋垂得很深，是醒来必然后颈要痛的角度。领口解开，中间扣子崩掉一颗，透出里面发红的皮肉，如果是醉，看来醉得不轻。从窗口吹进来的罡风不减，间歇性又持续性得吹着，吹得柏唏刘海翻飞，不知道他在这趟了多久，多久都能被吹病了。
她两次尝试起身都又差点被绊倒，只觉得哪哪都是他的腿。终于借栏杆的力站起来，把上面的两扇窗关了。
空气一旦停止流动，酒气古龙水味道泛滥开来，她不喜欢，皱了眉头低头看眼前这一摊。
很离谱。
牟知远低声□□几下，腿无意识抽动，柏唏怕他要吐，忙又趴着把洗衣机旁的置物桶权当垃圾桶先拿到旁边，这才用手试着推他。
她使了大力，牟知远纹丝不动，但不知是被酒顶的，还是被她压的，脸上现出些难受来。
柏唏再接再厉，大声喊他名字，拍他脸，摇晃他。
牟知远晃着脑袋，勉强回复些意识，吃力的抬了下眼皮想看柏唏，大概聚焦太过吃力，他很快重新阖上眼，嘴里嘟囔不停。
柏唏推他不动，正丧气着，靠近了去听，原来他一直不停念叨的是‘对不起’三字。
心情好了一丁点，“那倒也不必，虽然你态度一直不好，但行为都没到需要对不起的程度。” 柏唏使劲想，也只能想到他说不认识自己那一幕，当时不管自己有没有道理，都挺生气挺讨厌这人的，但以她现在心态角度，又觉得完全能够理解。
“你的手机呢？能让谁来接你吗？” 柏唏对着他耳朵大音量呛声，她其实更想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他最好能有个合理理由。
牟知远眉头越搅越紧，柏唏福至心灵把垃圾桶奉上，刚好赶上他‘哇啦’吐出来那一瞬。
“真是救了大命了，你待会走把这个也带走啊。” 柏唏感叹这是什么天降衰神，此刻别说这个垃圾桶，连家都想送给他不要了。
“好了没，还有吗？”
牟知远把桶推开，摇摇头，说：“水。”
“我信你了啊，你可千万别再吐啊不然不会放过你的。”柏唏被恐怖秽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屏息把袋子扎紧，随便把茶几上自己喝剩的水杯递给他。
饮尽水的牟知远看起来比先前缓过来些，头还是埋的深，但眼睛算睁开了，漠然看着底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你手机呢？找人来接你。”柏唏放低些音量，希望他能快些听懂，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牟知远又摇头。
这是几个意思？柏唏忍住不耐烦，又问：“有人来接你吗？或者地址给我帮你叫车？”
牟知远支起头看她，眼神不太高兴：“这么急着赶我？”
柏唏听得一愣，不然呢？敲锣打鼓欢迎他未经许可闯入自己家中吗？这是还在发酒疯中吧。她决定不多废话，自己去摸手机，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死死攥住了。
力道很重，柏唏痛的面孔扭曲：“不拿了不拿，你放手，太使劲了吧你也。”
牟知远伸手过来把她另只手也攥住了。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他是谁？”
“痛痛…痛。”
“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你们为什么一起迟到，你是不是跟他去…” 牟知远抿了抿嘴，到底没说出后半句：“说啊，为什么同进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