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是秦子雅发来的,写着:“到账,已转。”
今天校园里的人实在多,无论是银行还是ATM都是大排长队,等到终于看到余额,柏唏的神色变得温柔。
她在心中慢慢整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算计着这笔入账的花费存留,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闲逛到离宿舍最近的那条步行街上,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看中什么衣服就试什么。虽然很快吃不下,也什么都没买到,但整颗心都被这种隐秘的满足感所浸润了。
被大好心情冲昏了头脑,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秦子雅,做了这段时间一直纠结犹豫想做的事——辞职。
秦子雅不但没挽留,反倒有些如释重负。她直言自己一直有些后悔,担心柏唏应付不来,又安慰柏唏完全不用担心后续交涉,找不到继任者才需要提前说明,而这种级别客户,随便腾出什么位子都有大把人补上,对,即便是这种位子。
柏唏带着几分认真的想,其实我应付的蛮好,虽然这份工真的挺不易,包括但不限于:在很空旷的绿地公园里用看起来像发霉的绿色小碗喝苦茶,跪很久;作为一个恐高症疑似患者在围观和鼓励下跳了蹦极,跳下去那刻大家击掌欢呼,自己承受了所有;居家地点从交通方便易收拾附近全是热闹店铺的城中公寓搬到山里,除了冰箱一无所有;老板喜怒无常,且在一起时那就是真的一直在一起,无法摸鱼。
只要有心,没有事情是做不好…等等,这种奇怪的职业自豪感,很不对劲。
平复下来后柏唏预约了一直期待和计划的近视眼手术,手术费不贵不便宜,对于正常支薪的上班族来说攒一小段时间无论如何也够了,但对于之前的她来说是天价。她其实皮肤五官都很易感,平常顶着框架眼镜鼻梁会起红斑,带隐形眼镜支出大不说,眼睛总是泪眼泛红。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长时间了,但她已经习惯不向柏小川提出要求制造麻烦,杜阿姨也不会同意这种又花钱又担责的事情。柏唏查阅很多资料,也看了手术须知及预后,这种机械重复操作仪器的小手术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做完也只需要预留两天休息时间。
但手术当天还是出了些小状况。滨传的同学副业多,总是来来去去看起来特别忙碌,好像除了秦子雅,她也没有特别愿意去麻烦的朋友,于是找到了高中时期的好友缪佳。
缪佳在滨艺院,一口答应下来,但当天没有出现,微信也没有回。柏唏开始以为她只是保留了从小就有的迟到习惯,终于联系上才知道缪佳一早就跟着学校大巴出门写生了,现在离滨海车程两三小时的郊区。
柏唏无语,就近问了两个同学都没有时间,她不大想找陈珉之帮忙,可是他真的很闲…柏唏试着发了个微信,这次没什么反应,她又换上之前的电话卡,几乎是刚开机就接到电话。
“秦小姐你好,我是牟总的秘书关洁,我们之前见过。”
“额,我已经辞职了。” 柏唏心里打鼓,潜意识总觉得没那么顺利,要从哪里被扣掉押金的感觉。
“我知道,秦小姐,金晖公司已经报到我们这边了,手续没什么问题。是这样的,您还有些东西在这里,我已经整理好了,如果方便的话我给您送过去。”
“啊…不用…不用吧,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丢了就好了。”
对方这么客气,柏唏没那么紧张了。她只有一点点个人物品还有经常背的小白落在城中公寓,能拿回来固然好,但麻烦别人跑这么一遭就大可不必。
“我已经出发了,现在还有五分钟到你们平时见面的路口,或者您需要我送到别的地方?没事的一点不麻烦,我今天就这么一件事。”
那个路口其实有点距离,只是柏唏很少被这么客气相待,情急之下有些难以拒绝:“我,我如果走过去需要点时间,但我现在没有时间,正好有别的事情。”
关洁说:“没事,我给你送到更近的地儿去,牟总不知道这个事,纯粹是我顺路,真的非常顺便,一点不麻烦。就是谢谢您那天送柏总到医院,反正我也有东西要给您,这可太巧了不是?”
“这样啊。” 听见牟知远不知情,柏唏瞬间放下心来,还报了滨传旁边大家都用来叫车的路口。
关洁从驾驶位探出头来:“你要出门吗?拿着这些出门,哎呀我这反而给你增加麻烦了,我载你吧,来上车再说,这边不好停车。”
等柏唏反应过来,已经坐在副驾驶了。
真的很难拒绝啊,关洁朴素又热情,说话节奏不疾不徐,没有一点拿腔拿调,仿佛事事为你考虑,且出自真心。
“医院?有哪里不舒服吗?不好意思啊没有窥探隐私的意思,就正好我认识挺多熟人的… 哦,那个手术我知道,那车还不能停在本院,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隔壁楼。其实你不用另外找别人,我就可以陪你,很简单的。就是会上一些麻药,然后双眼要暂时包上纱布和一次性眼罩。我都不用做什么只要把你牵回去就可以,反正都已经开到这了,何必再麻烦别人跑一趟,而且车后座那些东西我还想给你送过去呢。方便~职业病,事情不做完不做周全有些难受,你就成全我一下吧。”
关洁确实没有说错,她在医院有很多熟人,或者说滨海大小事务机关她都很熟悉。与其说她做的是文秘行政工作,不如说是公共关系更为贴近一些。
在实际只有二十分钟不到的手术时间里,关洁已经调用到了柏唏的登记资料,知道了她的真实姓名和学校,而在这二十分钟之外,更多的人将运用这些基本信息把柏唏简单的生平事无巨细传送到关洁电脑上。
关洁同样没说错的是,她很难忍受事情做不周全。她只是个大专生,能用履历纸表达的所有特点都不突出,因为哥哥和牟知远的朋友关系才进了利工,从此她这些踏实肯干精力旺盛善于观察的优点才有了着落。利工在她眼里如同庞然巨物,但只是牟氏旗下其中一个还算突出的企业。在利工的五年,她渐渐认识到牟氏的实力远远大于所展示,本职工作当然要做到完美,但只做好本职工作也是不足够。
柏唏看起来比她预料的单薄脆弱,当然也是美丽的,只是不是想象中牟总应该会喜欢的类型。想象不重要,很少有人会真正爱恋‘应该’,大部分人都更爱‘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