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小树林鲜有人迹,枯枝烂叶铺满一地,日头干,层层相叠,轻轻一踩,便有脆响从脚底发出。
树头,一只鸟掠过叶间,又扫落一枝黄叶,秃了一树。
不远处,有一个人,怀里抱了一个孩子,红罩头盖住孩子的头,蹑手蹑脚走进树林,时不时往身后张望,越走越深,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晦气的东西,不信这次还会撞邪!”路过上次的树,他吐了一口唾沫,眼中愤愤。
待他走过,树后出现两个人影。
“师父,我们要阻止他吗?”体形娇小的女孩问道。
“静观其变。”斗篷里的声音沉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万一他要害妞妞,怎么办?”
“她若死于生父之手,是她的命。你我若插手,定会死得比她快。”
灵魂桥使只管生死魂,插手俗世之事必遭到反噬,以她二人现在的能力,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不死也会丢半条命,何况在这穷山僻壤中,身残等于一死。
“可是……”
“你想替她去死?”
“我就是可怜妞妞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太不幸了。”
“收起廉价的同情心,天底下不幸的人不止她一个。”
“哦。”女孩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有些冷。
突然,林中狂风大起,枯叶成堆卷入空中,月夜无光。
深处,惨叫连连,传来男人的呼救。
女孩瘦弱,双手扒住树桩,慌张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斗篷的帽子被狂风吹掉,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细眉不舒,神情凝重。
“那,那是什么?”
不远处的树下,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来,目无方向,他的身后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苍白无血,有面无身。
女孩吓得尖叫连连,转而抓住师傅的手臂,寻求庇护。
“救命!”男人朝她们堪堪跑了几步,脚被地上的石头绊住,人往地面撞去,头磕到树,晕了过去。
白脸迅速出现在男人的上方,露出獠牙,张口就咬。
“咻——”
一道紫金色符篆穿风而至,被击中的白脸瞬间消散。
风止。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
“师父,你好厉害啊!”女孩以为是她出手制服了女人脸,眼中的崇拜更浓,“师父,怎么了?”师父盯着她的身后看,难道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没事。”她收回视线,走到晕倒的男人旁边,用脚粗鲁一踢,人软绵绵地往一边倒,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师父,孩子不见了!”女孩急道。
男人怀中空无一物,恐怕孩子已经凶多吉少。
“师父,我们去找妞妞吧。”她记得师父的警告,补道,“妞妞如果遇害了,我们可以带走她的魂魄,不至于让她迷失在这片树林里。”
“不用,孩子没死。”指尖微光,如今的她根基损毁,幸而时间不久,残存的魂力能勉强察觉到孩子的气息。
树林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微弱风声,树叶摩挲,月光洋洋洒洒,林间透亮。
现在,她可以确定,刚刚有人施结界把这片区域瞬间摘开,里面的人联系不到外界,外面的风进不来。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你先回去,明天晚上老地方见。”
“哦。”女孩听话地往回走,可没走远又返回来。
她审视眼前的人,面无表情,问:“什么事?”
“师父,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
捌.
第二天,赵四在林中出事的消息传遍整个村庄,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玄乎。
有人说,赵四的行径连树林里的鬼都看不下去,把他诱骗去树林为民除害,结果赵四命大,没能死成,真是祸害留千年。
村长亲自去了趟赵四家,据村长媳妇后述,一切都是那个新来的女人引起的。
早上,女人去赵四家找赵四,一直没人开门,她让黑衣保镖撞门,撞门声震耳欲聋,把左邻右舍都吵醒了。
门被撞破,那个女人进了赵四家,在里侧的房间找到呼噜升天的赵四媳妇,醒来发现她男人一晚上没回,问人去了哪,赵四媳妇支支吾吾不肯说。女人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指挥保镖对着赵四家一顿乱砸,赵四媳妇刚醒就碰到这样的大动静,整个人懵在床上。
赵四家平时不做人,把邻居得罪个遍,出事时没有一个人帮她,甚至有人提议用小儿子威胁她,一听到小儿子,赵四媳妇瞬间清醒,开口说出赵四的去向。
“赵哥说,他说夜里闷,想,想出去走走,然,然后他,他就往小树林去了……”赵四媳妇说的磕磕绊绊,真假不论,人在树林准是没错。
果然,两个小时后人被找到,仰躺在树林里,身上盖了一块红布。
目击的村民很快把所见告诉身边的人,那些不知情又好事的人添油加醋地传,最后传成怨鬼索命,替天行道。
荒芜树林,独身男人,红布头,确实有鬼故事的味道。
“红布头?”兜兜的语调突然拔高,吓得一旁的村长媳妇拉了她一把。
“小点声,这事如果传出去,我们村要被挂上鬼村名头的呀。”村长媳妇喜欢兜兜这个小姑娘,才会跟她说这些,想让她晚上小心些,注意安全。
一个礼拜之后,医疗队就走了,树林里的事都是私底下在传,没有让医疗队的人知道,村里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后面的医疗援助。
“不找警察查一查吗?”兜兜问道。
“没出人命找警察有什么用,离村子最近的警察局在百里之外,要翻过山去,没有人想费功夫搞这些。村里偶尔丢个人是常事,丢在树林里还是山里,没有人愿意一直找下去,像我们帮帮忙的一起找几天,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这人没了好几天,没准是迷路饿死了或者从山上失足摔死,家里人想找就随他们去,乡里乡亲平时帮衬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