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圣人至,夜宴开。
舞女鱼贯而入,在鼓点上翩翩起舞,乐者齐声奏乐,谱一曲盛世。
圣人问候完喀孜使臣,开始左一个爱卿右一个爱卿,连连赐婚,上三司家中适婚的儿女无一遗漏,唯独国师与荣司空一左一右,圣人当没看见,一个就差出家请封奏表,一个嫡女失仪幺女年幼,赐婚一事轮不到他们。
等圣人下令再奏乐,示意赐婚结束,国师的婚事依旧无着落,各位贵女的心思一紧一松,用膳都小了两口。
三公主更是毫无心思享用,就在刚刚,她被父皇赐婚给喀孜大王子,不日就要随喀孜使臣离开京都。
“尊敬的大唐陛下。”一曲毕,喀孜使臣离座行礼,说:“臣听闻贵朝钦天监有一位占星能者,可否请她为阿尔科王子与三公主占卜婚期?”
“善!”圣人爽快应下,命人宣陌白上殿。
六品加三,虽可参加夜宴,职阶最末,只能坐在殿外陪饮。
黄大监连喊三声,殿外却无人应答,“陌司丞何在?”
眼看圣人面露不悦,国师召来宋齐,低声问:“怎么回事?她人呢?”
“范司丞说陌司丞不想参加夜宴,将自己关在房中,裳云殿下已经去请,至今未归。”
国师知她胆大,没想到竟连宫宴都敢拒不参加,“她不知夜宴何其重要吗?”
外使亲点,圣人亲允,如果陌白不出现,就是辱没圣颜,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陌白能徒手解邪物蚕食,可见其本事不低于钦天监任何一名掌印,甚至强于所有人。
她若被问罪,恐怕是天牢命不久矣。
宋齐:“陌司丞来自乡野,自由惯了,想必是不习惯大型的宴会……”
“胡闹!她不晓事及轻重,你和范执箬也不知吗?”
陌白会不会下狱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圣人因此对钦天监生疑,就是他也不能阻止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直至钦天监被连根拔起。
单是钦天监外见官大三级这一恩赐就令无数人眼红,圣人生疑定会影响钦天监的稳定,届时若有人在圣人耳边怂恿两句,万一圣人真的听进去……
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决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这……连您也奈何不了陌司丞,属下和范司丞也无能为力啊……”
主子被压在下的画面,宋齐至今难忘。
宋齐嘴快,等他发现惹祸,国师已经起身跪在殿前。
跪???!!!
要知道国师年少位极人臣,多年不曾屈膝,连圣人见他跪地都不免恍惚。
圣人:“爱卿是何意?”
小太监小跑到黄大监身后,小声耳语。
国师:“回陛下,臣管教不力,令下属在此等重要时刻卧病在床,无法面见圣颜,请陛下降罪。”
下属……卧病……
殿内国师字字铿锵,殿外裴苍云觉着身旁人的肩越来越低,最后一级台阶索性攀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笑,对她说:“有劳。”
一个撒谎不打草稿,一个演戏不用过渡。
裴苍云:本宫忽然想信传闻了。
捌.
太监通传陌司丞已在殿外。
随着圣人一声“宣”,所有人都将视线聚在门外。
女郎粉裙娇俏,发间珠钗琳琅,定睛看脸。
是裳云公主。
当众人以为误传,纷纷收回视线时,裳云公主身后露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流萤云纱美在轻如薄丝,每一步都舞在尘埃之上,质朴木簪化繁至简,衬得木簪下的脸出尘不染,比殿前谪仙更仙。
“臣,陌白来迟,请陛下恕罪。”
众人看不见的梁上,青璃一边控火,一边给最上位的大唐圣人掰手指头,数他还剩多少年的寿命。
主上今日一跪比三日前跪得实在,十……二十……好家伙,就剩一年寿命了!
“爱卿说陌卿患病,可要紧?”
“自娘胎带的病,入夜就容易疲软,这才误了时间。”
坐在主位右首的人摸了摸满鬓胡子,说:“陌司丞是国师钦点的占星大家,没想到入夜竟会乏力,你的占星术真如国师所言,一占定国运?”
一占定国运?
这人真能扯啊……
“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占星并非观星只有夜间才能测星象,天地合,便可占。”
“何谓天地合?”
提问紧追不舍,陌白所说的“占”是真正的异世占。
每个小世界的崩塌都可窥得一丝天机。
陌白因深谙此道,没少被天道追着劈。
司灵和浮生不仅摸透整个皇宫,朝廷重臣也全部理清楚。
各位重臣中,国师和首辅同位,与下三公,皆为正一品。
因钦天监外见官大三级,国师高于首辅,也因此钦天监被三司六部敌视。
每个能将国师拉下来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人信万人恨。
听起来和她挺像。
大唐视左为尊,居右首的自然是首辅。
陌白没有君臣有别、上下级的顾虑,进殿的跪拜已是她给裴苍云最大的面子,有人偏要找茬,就莫要怪她不留颜面了。
“张首辅想占什么?”
此时殿中人都不知将要发生什么,只有国师听出陌白的语调不对,猛地回头想制止,却已来不及。
素白的小脸勾起嘴角,彼岸似褪未褪,愈发鬼魅。
“占山塘决堤款是何人独吞,还是占江北兵变是何人暗送布防图?”
张首辅腾地站起,指着跪地的陌白怒道:“一派胡言!陛下,此人乃妖邪,当诛!”
圣人已惊而不言,对张首辅的指控不作理会。
山塘决堤是五年前的大灾事,死伤数万,良田万亩被淹,直到现在,山塘仍是到处灾荒。
朝堂上大部分人都觉得是天灾,只有钦天监认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