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他心提到嗓子眼,努力地挤了挤眼睛,没有看错。
手指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他的位置在机舱中央,前后都是排队等着下飞机的乘客,两个舱门他都不靠近,来去不得。
下了飞机出了闸,排队打到了出租车,直奔宋怡菲家。
邱晏在家里收拾东西。
毕业了之后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大部分东西在宋怡菲家,那些日常用的都在Toni那里。
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拿,或者不拿了也可以。
她该走了,该回家了。
这大半年就当梦一场,她始终还是要靠自己的,人永远是个独立的个体。
她有那么爱他吗?
没有,她清楚她爱他,但是没有非他不可。
这次的事把她从沉迷里拖出来,也好。
这么多年,她装乖乖女,对父母对邱盈曲意逢迎,迁就一大家子,就为了在夹缝中获得一点喘息的空间。
难道她能迁就Toni一辈子?
患上阿斯伯格综合征不是他的错,可是,也不是她的错。
还是走老路吧,曲意逢迎又如何,无非就是再多点时间,等她翅膀硬了她总会飞走。现在很好,有邱成站在她这边,她是能有机会成功逃离的。
如果,如果父母逼着她跟李俊豪在一起,那么暂时低了头矮三分也行,她能忍。
再不济,或许有什么药吃了是能装病的。
她要抓紧时间,再申个海外博后,等成功出逃了,就从邱家消失,连邱成也不联系。
上了锁的盒子里,放了她小时候的一条安抚巾,那会儿刚回邱家,夜里睡不着,拿着这条格子布的安抚巾能让她心安不少。
后来被爸爸家暴,夜里经常吓醒,更是需要这条安抚巾来安抚,一直到她念了高中。已经很破烂了,但是舍不得丢,带在身边,上大学的时候锁紧了这个铁盒子里。
下面是,那本日记本。
她拿出来,轻轻抚摸封面,等她成功了,她会把这边日记本烧掉,跟噩梦般的过去告个别。
里面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了,随手翻了翻,以前被眼泪沾湿的纸张已经变脆,还有发泄时手揉过的褶皱痕迹,哗啦哗啦。
听见外面大门响,她赶紧把手中的日记本收进盒子里。没见着人就听见宋怡菲喊她:“怎么不接电话?晚上去吃烤鱼好不好?”
“唔,我在顺东西。手机静音了。”昨天没找到Toni,失眠一夜,下午补眠,调了静音,一直没管手机。
“唉。”宋怡菲叹气,“你单方面宣布分手,等Toni回来求和,你打算怎么办?”
邱晏摇头:“不想了,不是一类人。过两天我要回去了。”
“不来了?还是只回家过春节?”
她摇摇头:“不知道,先回家待一段时间。”
宋怡菲从床上站起来,拍了拍她肩膀:“我去打会儿游戏,你好了告诉我,我们先去家乐那里。”
她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到手机。
五个Toni的未接电话。
他回来了?
略微迟疑了一会儿,她拨了过去,还没有开口,就听见Toni说:“yannes,我快到宋怡菲家楼下了,我要见你。”
他来找她。要见她。
“好。”她挂了电话,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眼泪浸湿了裤子,直洇在她膝盖的皮肤上,温温热热。
出租车在拥堵的街道上缓慢爬行,宋怡菲家在老小区,路很难开。
他的催促无用,只会让司机不耐烦。
他终于理解那天邱晏在车上的焦躁和愤怒。
是他不好。
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要看到她,要跟她道歉。他希望yannes说分手只是气话。
邱晏下了楼,冬日里的空气凛冽干冷,吸进肺里却有一种莫名的爽。
她被自己困住,这一刻有了解放的轻松。
等了一刻钟左右,瞧见Toni从远处匆匆走来。他只背了一只双肩包,身上穿的那件长款的阿迪达斯羽绒服。
她也是,她也穿着这件。
“yannes!”他喊她,声音很高,有些急切,“sorry,yannes,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我听你的话,我会努力去学怎样做一个正常人。”
“Toni。”邱晏打断他,“不要这样说,不要说自己不正常。”
“sorry啊,我跟你在一起是有目的的。我从小过得不幸福,被父母打骂,是出气筒,是家里的保姆,永远是被忽略被放弃的那个。”
“我只想找个人带我走,带我逃离原生家庭。你恰好是合适的那个。”
“我骗了你,你不用对我愧疚。”
“yannes。”
她再次打断他,把手上的日记本塞进他的手里:“这个日记本,我的日记本,看了你就明白了。”
“我们分手,对我好,对你也好。”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光影让他的面部轮廓更深。他好看的碧蓝色眼睛暗了下来,没有以往那种细碎的光。
“如果yannes跟你说分手,不要抱怨,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你也想她好,不是吗?”
William的话言犹在耳,他努力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夕阳把他的背影投在石板上,石板不平整,年久了,有裂缝,他的身影也有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