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水,就不要洗澡了啊。”查房医生叮嘱他。
换下来的湿衣服装在塑料袋里,接着,在房东不怎么善意的眼神中,他开始收拾地上的物品,他先打开倒在一边的巨大行李箱,随后一件一件捡起衣服。
他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他住不了这里了,前几年租房暴雷的事,发生的也不少。
但他真的太单纯,怎么就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他看着脚边自己费力整理好的书本,英语,政治,遗传学,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或许是异想天开了,他这种饭都吃不饱的人,就不该有什么梦想,不如找份工作老老实实赚钱打工,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刚才坐在门外,他看了好几遍手机银行,那笔见义勇为的五千元奖金还没有出现在屏幕上。
他存款数额停留在231.25元。
便利店的工资也还没有结下来,要在三天后了,或许三天后他能有四位数入账,但现在呢?
两百元……他能做什么?
“打扰,你们谁报的警?”
不卑不亢的声音和礼貌的敲门声响起,沈长秋回头,两个年轻的男警察站在门口。
“我报的。”沈长秋站起身。
“是你?这么巧?”其中一个较矮的认出了沈长秋,他们正是兰河桥片区派出所的民警。
事情很快结束了,房东那里有上任租客的身份证号码,经过查证,是真实的。
再三解释,房东终于认可了周云建欠的房租与沈长秋无关,也勉强同意沈长秋也是受害者的说法,不再问他要这个月的租金了。
但他必须搬走,明天房东亲戚就要入住。
警察收集完资料先走了,电梯门隔了一会重新打开,沈长秋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卷被褥和枕头,外加手上提着的三四个大袋子,磕磕绊绊进了电梯。
那行李箱里一边全是书,太沉了,沈长秋提着它,下单元门楼梯时,肌肉酸痛的手一抽筋差点摔倒。
屋檐外还是瓢泼的雨,小区年久失修的路面聚出了几个小水潭,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层层叠叠。
沈长秋思绪飞向了宇宙,他觉得这个几个小水潭很像被无数陨石轰击过的星球表面。
为了能打伞,他将手中的几个大袋子挂在肩上,疼痛提醒他挂错了位置,换到了右肩。
暴雨中,一个瘦高瘦高的人缓缓前行,打伞的手挂着三个袋子,另一手拖着行李箱,行李箱的拉杆上还固定着花朵的被子。
他像在逃难。
穿越水潭,对面走来了几个路人,沈长秋表情依旧平静,毫不在意对面惊疑打量的目光。
因为任何情绪在这种情况下都毫无作用,他要冷静才能挣脱开现在的困境。
他拖着一堆行李去了打工的便利店,想问问店长能不能提前结工资。
但那道拉下来的卷帘门再一次隔绝了他的希望。
沈长秋将行李勉强放在便利店伸出的屋檐下,抱着一个手提袋,去隔壁烟酒店问了一下情况。
“便利店啊?”老板娘看着电视剧目不转睛,“昨天消防来检查,不合格,停业整顿。”
“好,谢谢。”
沈长秋站回便利店门口,给店长打了电话,店长表示很为难,沈长秋也没有再为难他。
他静静地看着雨,手机叮了一声。
是店长,他转来了500元。
“小沈啊,我个人先借你点,就是我手头也紧,等发了工资你再还我吧,实在不方便,以后再还也行。”
沈长秋握紧了手机,敲下了“非常感谢”和一个笑脸。
在这一小片半干燥的屋檐下,沈长秋卡其色裤子湿到了膝盖,他紧紧护着身前那个手提袋,里面装着折叠成平面的蛋糕盒子,还有没干透的玫瑰花。
点开同城APP,他开始查看这附近的合租房。
好贵,有的房子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竟然也要八百块。
在远一些,有些价格还可以的,400~600元之间,但他打去电话不是中介,就是拒绝了沈长秋只能做到的月付。
天空阴暗极了,明明空气中的水分如此充足,沈长秋却感觉口干舌燥。
他开始问那种连照片都没有的房源,甚至发布日期是好几个月前的。
最后,一个“面议”的房源出现在页面上,同样没有照片,说明也很简单,似乎也是好几个月之前了。发布人是一串默认的数字,后面的标签写着“个人”。
沈长秋看了几秒,决定碰碰运气,拨号界面亮起,他放在耳侧。
嘟……嘟……嘟,沉闷的等待音快被雨盖住了,依旧没有人接。
沈长秋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这通电话快要到自动挂断的时间了,沈长秋刚准备放下手机,耳边的手机滴了一声,有人接了。
沈长秋提起气。
“您好!我在网上看到您的房子,想问一下价格怎么样,可以按月付吗?”
沈长秋的声音依旧清澈,完全听不出来他此刻的处境,但他言语停顿间暴露出的抖动,还有室外哗啦啦的雨声,被安静的电话那头清晰捕捉。
风雨太大,盖住了对方的呼吸声。
“喂?您好,能听到——”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长秋很是莫名,移下一看,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突如其来的疲惫瞬间席卷上了他。
身外,车水马龙,人影匆匆。
他看向没有被风雨侵扰的世界,静静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