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暗影在远处注视着一切。
黑框眼镜、口罩、帽衫,形迹可疑的木下凛坐在浅桐美乃莉对面。
凑近瞧,她眼下黑眼圈极重,对比过往的光彩靓丽形象越发强烈。
木下凛开口:“你要笑就笑吧。”
不明白含义、也不觉得好笑的浅桐美乃莉推过咖啡店菜单道:“点什么吗?”
“一份樱花季限定拿铁和开心果马卡龙。”
“那我跟你一样吧。”
……
服务员收起菜单,请两人耐心等待一会。
浅桐美乃莉觉得现状很奇妙,她竟然和欺负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地对坐着:“木下,你怎么了吗?”
木下凛眼中闪过痛楚,犹豫许久才讲述道:“他们把我每天去喂的流浪猫摔死了。他们说,真可怜,或者去死对猫而言更轻松。”
“家里不准我养猫……有天开玩笑的时候他们还一起摸了我。”
比起痛苦,眼中流露出更多是不知失措。怎么会这样呢,她以为自己同属那群人的上层阶级,认为被他们选中欺负的人活该,因为在他们建立的弱肉强食阶层逻辑中弱小的本质是一种错误。
上层阶级需要下层人衬托才存在,没有其他人时,狭隘群体内划分强弱的方式自然又会改变。性别、家庭、身份、力量……随便一样都可能成为划分方案。
木下凛迷茫地看着对面已经退出小团体的人,“你也这样被对待过吗?”
受害者的她想寻找安慰。
浅桐美乃莉说:“你先给我道歉,我就告诉你有没有?”虽然她也不知道。
“什么?”木下凛觉得对坐的人简直没有心,她真诚分享自己的痛苦却没得到理解。
“你还要给别的人道歉,比如千叶……”
木下凛愤然道:“凭什么,而且现在关那些人什么事?”
服务员将她们点的咖啡和马卡龙端上。粉红与浅绿的搭配十分美貌。
浅桐美乃莉端起咖啡没喝出樱花到底是什么味道,皱起眉头说:“因为我不怎么在意你们对我做出的那些事情,所以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就会原谅你。别的人不一定,但不道歉就永远得不到原谅,永远不能改变。”
她耸肩继续,“没有比你更弱的存在时候,某一时刻的你就会变成被欺负的弱者,那该怎么办呢?”
“浅桐你脑子有问题吧。”木下凛是来寻求同样的经历作为安慰,不是来证明自己的错误。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
“正确又如何,那些事情我停止了别人也会停止吗?没有你没有我,他们也会继续。”
浅桐美乃莉平静地说:“可你已经被欺负了呀。”
木下凛取下黑框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可越擦视线越模糊。
“给我吧,我制服包里有手帕。”浅桐美乃莉接过,找出柔软的帕子帮她擦拭眼镜。
浅桐美乃莉说:“我拿走你手机的那天晚上,把聊天记录里霸凌和嘲讽别人的内容备份了,每个出场人物我都有分类保存。我有想过发在网上。”
她掏出手机晃了晃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再放了回去。
“你疯了,你想害死我们吗?”木下凛震惊到尖叫,怕引人瞩目,话语的下半段自动下调了音量。
“但我想到一定会有人成为你们的簇拥。他们会找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成为加害者的帮凶,好讨厌。”
“那你自己呢?不会忘了是谁在迎新会上播放新转学同学被不良少年推搡的录像,各种作弄排挤不合群的同学……”木下凛不停地举例浅桐美乃莉做过的事,越听越可恶。
她深沉地叹气,暗想:请放心,已经有个诡异的恶灵来制裁浅桐美乃莉了。
木下凛最后说:“浅桐,你以为你只要想改变过去就一笔勾销不存在了吗,太天真了。”
浅桐美乃莉摇头,“我们一起变好,好吗?首先,你向我道歉吧,我会原谅你。”
全副武装颓丧的木下凛愣愣地看着浅桐美乃莉,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胸腔有什么情绪膨胀且酸涩。
她把想要说出口的道歉咽下,拉低了卫衣的帽子,如以往一般的张扬跋扈态度回答浅桐美乃莉。
“不要。”
她不能否定自己一向如此的生存之道,也不能脱离身边的群体单独存活。
“我明天会去上学,那些都没什么,开玩笑而已。”木下凛说。
喝完咖啡吃完甜食还是没谈拢。
浅桐美乃莉:劝人向善好难!
她们不欢而散。
浅桐美乃莉走出咖啡厅才想起对方的黑框眼镜还在自己兜里,擦着擦着就因拿取手机的动作而不小心把它们放一起了。她给眼镜主人发消息:眼镜还在我这。
木下凛回复一条语音,她点开,“我在咖啡厅背后的转角,你过来。”声音僵硬,飘忽。
奇奇怪怪的,浅桐美乃莉将眼镜拿在手中前去还给木下凛。
她从拐角踏出,走进阴影。
视线落在黑暗中。
指间眼镜坠落,镜片被摔出框架。
恶灵正在吞噬木下凛不悔改的灵魂。
阴暗怪物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灵魂如一股烟被它吸收成为背后是庞大肉瘤的一部分。黑红肉瘤蠕动起伏着无数人形生物,无数灵魂的哀嚎组成呼啸的风。
风吹到浅桐美乃莉的耳边,她仿佛听到哭声。
木下凛安静地躺在地上。
哭声渐熄,丑陋怪物恢复人类样貌。
浅桐美乃莉揉了揉眼睛,她质问道:“你杀了她吗?”
男人回头,“真难听。”
“你是杀了木下凛吗?”
“没有。”他微笑。
她的心脏往下突突地坠,眼泪于泪腺喷射而出。
“你会有惩罚的。”
恶灵说:“你要弄清楚,我从不是个坏人。”
她拨打号码报警,恶灵抽出手机。
“放松一点,她是因为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