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她也了解得差不多,若之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缺课,但现在......大小姐身体已大好,该耽误的课程怎么着也得赶一赶进度。
在教导嬷嬷看来,陈家大小姐是她职业生涯中最难爬的一座大山,她这一生教导过不少京都名门贵女,万万可不能在陈家大小姐这里折了脚,要是以后传出去,哪里还有大户人家,让她帮忙教习姑娘。
这事关饭碗,所以姑姑能不着急吗。
“杨老爷,您如此纵容是害了姑娘啊。”杨嬷嬷刚踏入房门,便急不可耐说。
陈淮霖听见杨嬷嬷的话,便作沉吟状,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对不对。
而陈芸看着这个五十岁,穿着郁金色裙袍的婆子,思考,她究竟是谁。
“女子若是失了言德,没了规矩,那是要遭所有人耻笑的,小姐如今已年满十六,这时相看婆家都算晚了,凡是有点门第的人家,都得看女子言行品德,所以老爷!切勿再纵容下去了。”
陈淮霖听了嬷嬷的话后,便把目光转向了陈芸的身上,似乎觉得嬷嬷的话有道理。
而陈芸一看陈淮霖的表情,就知道他被说服了,她面色一沉,直接缩进被子里,还大声喊,“把她给我赶出去!”
刚经历过一场失败婚姻的陈芸,此时非常抗拒杨嬷嬷。
陈淮霖面色颇为无奈,“婼婼,不得无礼。”
嬷嬷摇头,对陈家大小姐的言行不忍直视。
“婼婼!”陈淮霖见女儿如此任性,便不由加重了语气。
心思敏感的陈芸何尝察觉不出来陈淮霖是生气了,可是经历过上一辈子失败的婚姻,陈芸并不想再和婚姻有任何牵扯,更别说这种盲婚哑嫁对男子要求极低的封建社会。
可是......陈芸心里更清楚,上辈子,如果感情破裂,大不了还能离婚,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什么?是绝对的父权!她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父权社会。
心中的无力感犹如惊涛骇浪,陈芸被骇浪卷走,又不断的碾碎,撕扯,她闭着眼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陈芸的时候,当时她质问霍勋,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当时霍勋的眼神,陈芸一辈子都忘不了。
霍勋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眼睛毫无一点温度,他说,“陈芸,我真害怕你,每次一看见你,我就不由自主的紧张,你知道吗,你活得真不像一个人,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丈夫,更像你的属下。。”
陈芸看着霍勋厌恶的眼神,没有多问其他,而是找律师拟了两份离婚协议。
陈芸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霍勋会如此厌恶自己,明明从孤儿院相识,一路上扶持到现在,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风浪比任何人都还多。
可是......结果告诉她,他们的婚姻至此至终,就是冬日湖面上凝成的薄冰,不堪一击,一碰就碎。
明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啊......
陈芸上辈子,没有流过几次眼泪,因为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别人说她是铁娘子,什么风浪都击不垮她。
可是她再怎么也是人啊,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她会疼,会难受,她也会受伤害。
想起霍勋,心脏就像是有什么撕扯着,陈韶芸很疼,脖子也像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这让她想起医院的日子,疾病让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就像一团只会呼吸肉。
这让陈韶芸觉得,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她其实......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她那么拼命,不知疲倦的在奔跑,像夸父一样不知什么叫停歇,可是结果呢,到头来,她什么都抓不到。
“婼婼......婼婼?”陈淮霖注意到了陈韶芸的不对劲,他一把掀开被子,里面的陈韶芸蜷缩在一块,身体颤抖着,就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婼婼!快叫大夫!”
大夫来了,给陈韶芸把了脉,等他收起搁在脉上的帕子后,陈淮霖便问,“大夫,怎么样了。”
“脉涩而弦,按之甚软,大小姐这是因思气结,而致心下捂闷,现在暂无大碍,但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伤及脾肺。”
身体创伤只需开药便可治,但因七情所起之疾,却无良药,陈淮霖没有想到瑢郡王在婼婼心里竟如此重要。
以至于她……唉……
若是郡王对婼婼有意也就罢了,可是京都谁不知道,瑢郡王对婼婼毫无半点情意,难道……他陈淮霖真得要豁出一张老脸去郡王府求一门亲事?
那他可真要成为全京都的笑话了。
“大夫,可能开药方?”陈淮霖此生只得一女,脸面什么的,也没有婼婼的性命重要啊。
“我给大小姐开一副调理的方子,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之后还得大小姐自己了。”
陈淮霖无奈叹息道,“也先只能如此了,麻烦大夫开药吧。”
大夫写下药方,丫鬟赶紧抓药煮药,而绣床上的陈韶芸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一层密密冷汗,她紧紧攥着床褥,像陷入了梦魇。
陈淮霖不知如何开导她,便只能覆住婼婼的手。
陈韶芸感觉自己掉入了无底的深渊里,她的四肢悬空,抓不到任何东西,而就在此时,在黑夜中,有什么东西伸过来了,陈韶芸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这是她在黑夜中唯一能抓到的东西。
陈韶芸狠狠抓住,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老爷……你的手……”丫鬟见到陈淮霖的手被抓破了,还溢出了些许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