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灯光如豆。
阿芙细细打量苏贵妃赏的两身旧衣。
说是旧衣,可至少有七八成新,比阿芙所有的衣裳都要新,都要漂亮。
棉服厚实,狐裘精致。
阿芙忍不住想再摸一摸,又怕给摸坏了。
“这是永安公主的旧物吧?”崔颖好奇又艳羡,“真好看。”
“嗯。”阿芙点一点头,抬眸看向崔颖,“姑姑,你多同我讲一讲玉棠宫的事情。关于贵妃娘娘和永安公主,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白日里崔姑姑同她讲过一些,可她想了解更多。
崔颖想了想:“奴婢只听说苏贵妃宠冠后宫,连带着永安公主也受宠。公主刚生下来三天,就有了封号。二公主受封还是沾她的光呢。不过贵妃娘娘虽然圣眷极隆,却只有这一个女儿,也没能为陛下再生个一男半女……”
她所知有限,翻来覆去讲述的也只是这几样。
“小主子对贵妃娘娘很好奇呢。”
阿芙看向油灯跳动的火苗:“是啊,很好奇。”
她要走攀附贵妃这条路,不多了解一些怎么能行呢?
次日,阿芙找出一小块珍藏已久的缎子。
——这是从她婴孩时期的襁褓上拆下来的,质地上乘。
崔颖好奇地问:“小主子在做什么?”
“我想做个荷包。”
“小主子放下吧,让奴婢来做。”崔颖连忙道。
阿芙摇头拒绝:“不,崔姑姑,这荷包是献给贵妃娘娘的,我要亲手做。”
“贵妃娘娘?”崔颖眼角一跳,犹豫了一下,“小主子是会针线,但是贵妃娘娘见多识广,只怕看不上主子的手艺。小主子莫不是忘了昨儿的菠薐菜?”
“我知道看不上,可看不上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借个由头,多去玉棠宫两次,多得一些赏赐也不是坏事。”
阿芙神情坦荡,崔颖却目瞪口呆。
在她的印象中,小主子还是个小孩子,年少单纯。可是,头一次,她清楚地从小主子的话里听出了“功利”二字。
崔颖半天回不过神:“这……”
阿芙放下手上的东西,认真说道:“姑姑,我长大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贵妃娘娘对我动了善念,我想抓住。”
昨日之行,是致谢,也是试探。她想知道贵妃娘娘对她的怜悯究竟有多少。
崔颖愣怔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那菠薐菜……”
“我特意选的。”阿芙垂眸,轻轻抚摸着手边的缎子,“贵妃娘娘如果不肯见我,命人将我赶走,也就罢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她若是肯见我一面,我为什么不趁机激起她更多的怜悯呢?”
有时候,一个可怜孩子的真心或许可以打动一位母亲。
“姑姑,我想过得好一点。”阿芙声音很轻。
崔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主子,不自觉红了眼眶:“是奴婢没用。”
“不是的,姑姑很好。”阿芙抬手帮她擦拭掉眼泪,低声强调,“在我眼里,姑姑和我娘亲一样好。”
崔颖哽咽出声。直觉告诉她,这个方法并不十分妥当,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阿芙年纪小,女红平平。她花了六天的时间,才做出一个荷包。又花了两天,绣了一朵工工整整的海棠花。
这天午后,阿芙特意换上苏贵妃赏赐的旧棉服,也不要崔姑姑陪同,揣着荷包向玉棠宫走去。
来过一次,玉棠宫的洒扫太监认得她,微微一笑,态度客气而疏离:“真是不巧了,贵妃娘娘有客在,恐怕不得闲呢。”
“多谢公公告知,那我先在外面等一会儿。”阿芙眉眼含笑。她仍同上次一样,站在海棠树下。
洒扫太监忙碌之际,时不时地看她两眼,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微妙情绪:帝王血脉,也不过如此。
守在内殿外面的小宫女悄悄将皇六女求见之事禀告给大宫女丹青。
丹青略一沉吟,视线扫过正在调香的苏贵妃和苏宝林,轻轻摆了摆手,令小宫女先退下。
如今是正月底,远不到海棠开花的时候。
房顶那层薄薄的积雪已经融化,每隔一会儿,就有一滴雪水从屋檐上掉落下来。
阿芙瞧了一会儿,继而将视线转移到地面上。
海棠树周围没铺青石板,土地里偶尔冒出一点儿绿意。
阿芙认得,这是茵陈。可以泡水,也可以做菜。
她有幸吃过一次茵陈炒鸡蛋,当真美味。
如果不是在玉棠宫,她说不定就把这茵陈给拔了。
可惜也没有鸡蛋。
阿芙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喂,你是在看蚂蚁搬家吗?”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见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这男孩身裹貂裘,头戴卧兔,颈中系着拳头大小的黄金长命锁,看起来贵气又富态。
他生的很胖,一张脸圆圆的,白白的,像是刚出笼的白面馒头。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过来,口中急急说道:“哎呦呦,小祖宗,别乱跑。”
“谁乱跑了?没见我好好在这儿站着吗?又没走远,你嚎什么嚎?”“白面馒头”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小太监一眼,“从现在起,没我的允许,不准说话。不然我让人打你板子!”
小太监故作夸张地张了张口,却不出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白面馒头”哈哈直乐,转过头问阿芙:“诶,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呢。是不是在看蚂蚁搬家?”
对于这男孩的身份,阿芙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她摇一摇头:“不是,我没看见蚂蚁。”
“那你在看什么?”男孩应声追问。
阿芙指了指地上的茵陈:“我在看这个。”
男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不起眼的小草,“嘁”了一声,兴致缺缺:“草有什么好看的?”
“它不是普通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