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开始,照顾少年的就是一个老人,她太老了,还生活拮据靠捡些垃圾勉强维持,所以很早他就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
老人不嫌弃他是兽人,那时候兽人的处境也没有那么严苛,小小的他总是跟在老人身后陪着她一起捡那些他们赖以生存的瓶瓶罐罐。
那时候日子很苦,但他不觉得难过,老人也会在偶尔的睡前给他讲故事,即便夜寒露重,他们连固定的住处都没有,仅有的是一个破洞的帐篷。
老人尽一切可能教他,哪怕没钱送他入学,也尽可能收集带字的废旧报纸教他认字写字。
老人给了他爱,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孤儿,也下定决心长大后报答老人。
然而上天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它夺走了他唯一的温暖,在一个飘雪的冬夜。
才八岁的他根本没有余力给老人准备一口体面的棺木,更没有办法为她安葬,他眼看着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将她带走,他却不知道他们把她带到了哪里。
无助又悲伤的他蜷缩在街角,寒风酷雪都不能比他内心更冷,他觉得自己就该这样冻死在这里最好,老人一定还愿意继续带他去下一个世界。
可是他没有被冻死,街上满是车辙压过的泥泞斑驳,这时候却有人走近了他。
“阿嬷他在哭哎。”
弱小的女娃穿得像一个麻团,她的小皮鞋上有泥水的污渍,露出的一双黑色眼睛天真又茫然地盯着他看。
一只手牵着小女娃的老妇人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可能是有什么伤心事吧。”
看到她,少年眼神亮了下,下意识喊到:“阿嬷!你来接我了吗?!”
他自己也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对,抿着嘴缩了回去。
寒冬腊月衣衫褴褛的兽人小孩手脚都露在外被冻得全是带脓的疮,不用想,一定是失去了家人。
她摸了摸女娃的头,“我们得快些回去了,外面太冷,小心冻掉了你的耳朵。”
小女娃却盯着他不肯挪动步子:“可是他好可怜,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去吗?”
面对宠物店小兔子小猫小狗也是同一套说辞的女娃在妇人这里每次都能踢铁板,“不能。”
“为什么呀?”
“因为你对猫毛过敏。”
“……好吧。”
起过满身红疹还呼吸困难差点去了医院的小女娃心有余悸,每次都能及时打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
她最后只能满怀遗憾地把自己手里那朵原本打算带回家的菊花送给小少年,“对不起哦,我不能带你回家了。”
她甚至踮起脚努力伸长手臂去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不哭不哭,以后肯定会有人照顾你的。”
可能是他眼中的羡慕重到小女娃都能看出他想有个家,对方的安慰在当时他觉得对他没有半点作用,他甚至是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后丢下了那朵菊花离开,然而现在想来,十多年后那段记忆竟然在脑海中还如此清晰。
“你们三个出去!”
突然响起的话语让江绚脚边的三只猫愣了下,它们听得出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痛快了,动物本能跑得都很迅速。
江绚关了火,对他的举动没有过问。
“竟然是你。”看着站在那里如今真的收养了自己的人,少年神情极其复杂。
“什么是我。”江绚开始盛饭。
拿着那张老人与小女孩的合影,少年没有凑近,站在原地指给她,“这个,我们小时候见过。”
江绚看了一眼,继续自己的,“哦。”
少年自己有些感叹:“你应该早就不记得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那么长时间里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片区域,他也许多次地路过这个房子附近,可是竟然在那么久后他们才再次相遇相识,缘分确实奇妙,却也真的来得很迟。
他说这话时语气难得温软,江绚手一顿,片刻后继续。
她给自己盛完,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你找的人已经死了。”
少年头一次觉得自己灵敏的耳朵出了问题,亦或是耳朵没事,但大脑却无法理解听到那话的意思。
“……什么死了?可你不就在这?”
眼前的人依旧在盛面,她看都不看他,但他觉得她冷笑了下。
“你以为我是谁?”
“苏康?”念出了那个名字,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疑问的语气。
这回她真的冷笑了下,他清楚听到了气音。
而后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找的苏康死了,我是江绚。”
说实话,一个人改头换面想抛弃过去也可以说自己死了,换个名字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对上她深幽的眼神,那完全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眼神让他觉得那段话真的就是另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意思。
江绚说完端着自己的饭端着菜径直往外走。
呆愣在原地还在消化情绪的少年忘记了要离她远一点,入口就那么窄,两人擦身而过时她没有停留,他只听见她声音仍是冷淡的,“要吃自己盛去。”
这关头哪里还顾得上吃饭,他紧跟了过去,站在玄关口看着她坐下、打开电视、再状若无事地吃饭。
看了一阵,她没有任何异常,其实细想想很早之前她就碰过自己,现在他十分确定,她没有过敏的那些症状。
这太奇怪了,他不由多问了些。
“苏康是怎么死的?”
“自杀。原因不用问,我也不知道。”
“……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个多月前。”
电视一直在响,但与平时不同,这次江绚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
她对少年说出真相并不担心他知道后对自己不利,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处境艰难的兽人对她能造成什么威胁,这点她压根不在乎。
至于其他的,她不了解他和原主的过往,却也愿意尽己所能地回答他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