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已深,而今尚且未入深秋,窗外偶有起伏蝉鸣,惹得屋内人辗转不成眠。
先前二人打算入睡之际,祁钰便主动抱起了一床褥子,直言要自己打个地铺,睡在远离床的地方。
宁云嫣本欲与他互换位置,却叫祁钰三言两语一番话给绕了回去,只得就此作罢。
此时此刻,她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榻上,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云嫣阿姊……”
心烦意乱之时,祁钰的声音恰如一汪甘泉,抚慰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这屋子里总算有点不惹人厌烦的动静了。
宁云清了清嗓子,出声问他:“发生何事了?还是第一次离开家,换了地方就睡不着了?”
“我、我睡不着……”祁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屋子里又闷闷的,就想、想着能不能同云嫣阿姊说说话。”
“也是,这儿本就比你在长留村时住的屋子要小,总共还只有那么一扇窗,真是少得可怜。”
宁云嫣忽而想到了什么,倏地坐起了身,颇有兴致地问他:“祁钰,你想不想看月亮?”
“看月亮?”祁钰愣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应着,“在窗边吗?”
“不,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宁云嫣飞身下了床榻,祁钰听见了声响,便也跟着起了身。他们二人方才都是和衣而眠,如今行动起来连衣服也不必更换。
宁云嫣故作玄虚地将手指放到嘴唇中间,轻轻地“嘘”了一声,她那双动人明眸里也缀上了星点般的光。
她灵巧地跳上窗沿,一手扶着窗户,一手伸向了祁钰。
祁钰则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双手相握,十指交错。电光石火间,那从宁云嫣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足以彻底撼动他的心魄。
祁钰默默地闭上眼,只觉得身子忽而一轻,两脚也失去了支撑。再睁眼时,整个人已经被宁云嫣带离屋内,飞到了半空中。
“飞、飞起来了——”
祁钰不由得惊呼起来。
一想到此时已是深夜,他又迅速压低了声音,悄声感叹:“云嫣阿姊,这就是轻功吗?”
宁云嫣无言,只是带着他腾空而跃,直接飞上了客栈的屋顶。
“感觉如何?”
“天上的月亮,似乎离得更近了些。”
祁钰眯起半边眼,张开手伸向了空中。圆盘似的月亮被他的手指切割成了不均匀的四份,每一份却是同样清冷皎洁。
就像宁云嫣一样,她时而勇往无前,时而揆情审势,为太平天下喜,为芸芸众生忧。
但无论哪一面,都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自甘使出浑身力气去追随的宁云嫣。
……真正的月亮并不在天上,而是在他的身边。
*
宁云嫣蹲下身,漫无目的地望着眼前的长街,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这街上竟没几户在大门旁点着灯笼的人家,”宁云嫣默默道,“看来桐县百姓们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是啊。”祁钰附和着,“长留村的村民们尚且会悬着一两盏灯笼在门外呢。”
谈话间,不远处的巷口拐角竟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腰膀肥圆,身材魁梧的男子,看着像是做屠户生意的,身上还流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匪气。
他右手正提着一把约莫白菜大小的斧头,肩上似乎扛着……
宁云嫣眼皮一跳,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了神再看——那男子的肩上竟扛着一位瘦弱的女子!
“祁钰,那边有贼人!”宁云嫣的声音越压越低,“你且莫要乱动,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话未落地人先行,宁云嫣飞也似地跳下屋顶。
她今日恰巧穿了一身白衣,两袖飘飘如羽,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一只振翅而飞的仙鹤。
那贼人发现宁云嫣过来,第一时间不是跑,而是将肩上的女子揽入怀中,更用力地挟持着她。
“别过来——”
贼人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地看向宁云嫣:“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你胆敢再往前迈出一步,我就杀了这女人!”
宁云嫣心里一惊。
这桐县里的贼人怎地也与其他地方不同,竟在夜里这般大吵大闹,也不怕就此引来了更多的人,属实是胆大妄为。
“听到了没有?郭爷跟你说话呢!”自称是郭爷的贼人仰着头,斜眼看向宁云嫣。
宁云嫣越发觉得古怪,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装出一副不得不妥协的样子,继而虚与委蛇道:“好好好,只要你愿意放开怀里的那位女子,怎么都好说。”
郭爷很是得意,他的嘴唇向两边拉开,露出分外张狂的笑:“哈哈哈,还以为是块儿硬骨头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可惜了,”郭爷轻啧一声,满脸不屑,“郭爷对你这种张牙舞爪的货色不感兴趣。识相的话就快点让开,我还赶着回寨子里娶媳妇呢,别耽误了我的人生大事!”
“寨里?”
宁云嫣的瞳孔微微一颤,冷冰冰道:“你莫不是灵山寨上的山匪?”
“哟,你也听过我们灵山寨的大名?”郭爷的目中闪过一丝愕然。
他皱着眉,又道:“说什么山匪呢,我们可是桐县的土地神。有我们灵山寨罩着的地方,哪儿的山匪敢来肆意撒野?”
“我劝你还是别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标榜自己。”宁云嫣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们这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搅扰了桐县百姓们的安宁,桐县怎么会衰败成如今的模样?”
“你个小丫头片子,敬酒不吃,偏要跟爷爷我吃罚酒是吧?”
郭爷来了气,干脆一把扔掉了怀中的女子,提着斧头就向宁云嫣挥去。
宁云嫣双脚稳扎不动,身子却迅速向后仰去,避开了郭爷的攻击。
紧接着,她灵巧地转到郭爷的身侧,将自己于无形间化作一面盾,把郭爷与躺在地上的女子分隔开来。
“嗬,居然还有两下子嘛!”
郭爷抡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