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县令此话一出,密室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宁云嫣与祁钰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
半晌过后,凌知许率先开了口:“你且细细说来,将事由原委一五一十地讲给我们听。”
关县令这才松了口气,他将倒在地上的木椅扶起,缓缓坐在上面。
“这事,还得从我刚来到桐县时说起……”
*
一年前,夏天,桐县。
若不是得了圣上的指派赴任,关闲大抵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桐县这样的地方。
桐县四周山水环绕,常年被雾气笼罩着,潮湿又偏僻,一到夏天就闷热得不行。
关闲在城门口下了马车,本想着一路走到县衙,顺便看看这桐县内的民生百态。可他还没走两步路,就让四处飞着的蚊子给咬了好几口。
他忍不住抬手挠了挠脖子上的蚊子包,又在心中愤愤咒骂,想着自己往后若是出门,定要让人安排辆宽敞的马车,再带上三两个专门负责摇扇子的仆役才行。
眼看距离县衙门口还有不小一段路,关闲便回身准备上马车里歇息。
他刚一抬脚,衣摆却被人轻轻拽住。
关闲低头一看,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人正跪在他的身后,浑身上下竟只有一双眼睛是干净的。
那少年人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衣裳,上面漏了好几个大洞,许是家中贫困,连个补丁都没钱去打。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是“啊啊”地嚷了几句,脸上还有几处月牙形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弄出来的。
关闲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地了。
他看着眼前少年的可怜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怜悯,便差人塞给他几两银子,想把他给打发走。
不料那少年接了银子,忽而嚎啕大哭起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关闲的面前,饶是一旁的仆役好说歹说地劝着,最后甚至以武力相威胁,也不肯起身离开。
关闲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桐县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身边能带着个熟悉环境的哑仆,也好差他做些其他人不方便做的事。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既不愿离开,我便收了你做仆役,每月按照其他人的用度给你发放赏钱,如何?”
少年闻言,一双眼睛变得更亮了。
他用力地点着头,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给关闲磕了三个响头。他抬起头时,那灰扑扑的额头上被划出了几道显眼的血丝,看上去分外瘆人。
哑仆到了县衙后,比关闲预想得还要听话。但凡是关闲吩咐给他的事情,他都能迅速妥当地办成。
可那哑仆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蹲坐在院中树下,时不时地从身上掏出一把斧头,如获至宝似的把玩着。
时间一长,难免会有些嘴碎的人在背后议论。关闲听了那些传言,心里也直犯嘀咕。他前思后想,最终还是找了个机会,趁着那哑仆又在院中发呆的时候寻了过去。
可关闲万万没想到,他刚一走到哑仆的面前,哑仆却像是受了惊似的,赶忙把斧头揣回了身上。任凭关闲怎么劝说,哑仆愣是铁了心,再也没将那拿斧头拿出来过。
哑仆这般遮遮掩掩的举动,反倒勾起了关闲的兴趣。
一天夜里,关闲趁哑仆入睡,悄悄摸进了他的房中,便见那哑仆连睡觉时都要抱着斧头才得以安眠。
关闲起初不敢惊动哑仆,只是远远地伸头瞟了几眼。
可他越瞧,便越觉得那斧头古怪。寻常的斧头都是铁打的,哑仆手上的斧头却泛着淡淡的紫光。关闲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气,才试探着摸到了哑仆的床榻边,细细打量起那斧头来。
关闲这一瞧,便瞧见斧柄下端还刻了一个“仁”字。
直到离开了哑仆的屋子,关闲也没琢磨明白那斧头究竟是什么做的。
但他可以确定,那绝不是寻常之物,这哑仆的身世必定有蹊跷之处。
*
听了关闲的话,宁云嫣眼皮一跳。
这世间竟还有和郭守义的斧头一模一样的斧头?斧头上刻的字甚至都能串联起来?
季乘风看了看手上的斧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地接下了凌知许飞来的眼刃。
他尴尬地挠挠头,话到嘴边又打了个弯儿:“既是如此,你方才提到的哑仆,现如今在何处啊?”
关闲木讷地应了句:“死了。”
“死了?”宁云嫣被气得直乐,“关大人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半天,难不成是在拿我们找乐子?”
哑仆若是还活着,便能印证双生斧头一事。
可按关闲所说,拿着另一把斧头的哑仆已死,整件事就变得死无对证了。哪怕关闲把那把斧头说出花来,他们也无从考据。
方才一直沉默着的凌知许忽而开了口:“我倒是好奇,关大人派那哑仆去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生意?”
关闲一愣,他斟酌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应了句:“就是一点儿小事,算不上是什么生意。”
“哦?小事吗?”凌知许轻笑一声,眼底泛着寒意,“一点小事,还要大费周章地差遣哑仆去办?只能看不能说的事情,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关闲倒吸一口凉气:“凌侯爷说笑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怎敢在大洵天子脚下胡作非为?”
“关闲。”凌知许厉声道。
“下、下官在……”关闲赶忙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地应着。
凌知许却站着不动,他朝季乘风轻瞥一眼,季乘风便上前将关闲提了起来。
被季乘风这么一弄,关闲只得颤颤巍巍地对上凌知许审视般的目光。
凌知许这才开口,他虽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流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关闲,晃晃你的脑袋,把那里面装着的水都给我晃出去,再好好地想一想。如今地方没有战事,也没有祸乱,我一个久居都京的侯爷,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才会突然来到这里?”
关闲身子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说,我说……”关闲哭丧个脸,止不住地哀嚎起来,“我什么都说,还求凌侯爷能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