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乾明二十二年,你今年是十三岁,孟容今年十二岁,宓宓可是怎么呢?头可疼吗?身上还有什么不适的吗?”
赵明珠因为过度关心女儿,只以为女儿是溺水后有些精神恍惚,一时半会儿虽觉得这语调奇怪,问的也是奇奇怪怪,但并未深究,听到孟宓追问,自然是连忙答道,又一阵关怀。
孟宓听到赵明珠的回答,不知想到了什么,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一颗一颗地流下来。赵明珠见状心中绞痛不已,对柳氏母女更是仇恨,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
赵明珠口中更是不断安慰女儿,一只手拢着孟宓,一只手轻轻拍着孟宓的背。
孟宓的声调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哽咽着微颤的声音道:“娘亲,我要孟容付出代价。”
她的下颔抵着赵明珠的肩头,杏眼红肿,目光却像是淬了毒,里面浓稠的恨意阴冷黏腻,像脏水沟里的蛭虫伸展的躯干。
赵明珠并没有看到女儿的神色,听见女儿如此说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孟宓自小与孟容关系恶劣,这种话是孟宓说的出来的。
赵明珠连声应着女儿的要求道:“放心吧,为娘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
另一边,柳扶眉正在回府的路上。
柳扶眉的长女孟窈是早产生出来的,自幼体弱多病,打小补药就没有停过,比话本里的才会吃饭便会吃药还要严重,也亏得是生在家财万贯的孟家,才平平安安地养到了十四岁。
因着汤药不离身,也算平安顺遂,但九岁时发了一场高烧,接连几天都在鬼门关,孟府请遍了锦州的名医,甚至连京城的名医都请了,还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清净寺的主持给救回来的。
自此之后,每年年后柳扶眉都会带着孟窈去寺里还愿,像往常的话,都是从正月末,至少要待到三月底才会回府。
如今赵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的独女昏迷不醒,孟容还在府中,难保赵明珠不会爱女心切,将火气撒在一向与孟宓不和的孟容身上。
清净寺坐落在栖竹山,离孟府有许多路程,坐马车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在昨日夜里,府中的口信传来。柳扶眉放心不下幼女,天刚蒙蒙亮,便整理好了行装,准备赶回府中。
因着孟窈体弱是在养病还愿,着实禁不起车马劳顿,便交待了妈妈丫鬟一众仆役好好照料小姐,陪小姐在清净寺中多养几日再回来。
杳杳青石山道,两侧幽幽寒树虫蛰,清寂寥落,虽是初春时节,却不似锦州别地生机盎然,显得颇为凄凄。
此时不过寅时三刻,青石附霜,山道间寒气缭绕,本该是人烟罕见之地,但因着栖竹山上有一座颇为灵验的清净寺,现下清霜上已有了几处足迹。
清净寺一处寮房,院中几棵挺拔的银杏树,褐色的枝干上缀着春意,点点新绿,抽出枝条,伸长出细嫩的浅绿色叶片,枝干与叶片皆附着清冷的霜气,纹络分明。银杏虽不至于枝繁叶茂,但亦蕴藏勃勃生趣。
青砖黛瓦,白墙褐门,素净雅致。熹微的日光透过龟背锦的木窗子的罅隙落在在杉木地板,留下几点光影斑驳。
墙上挂着一幅九如图,下面摆了案几上摆了一个冰裂纹白瓷瓶,和煦的微光透着瓷瓶,瓷瓶更显莹润清雅。
几个桃花斜倚在瓷瓶里,娇嫩的花瓣上尚带有晶莹圆润的露水,褐色的枝丫上缀着绿意,室内布置规矩,这生机盎然的桃花为之平添几抹生机颜色。
案几旁坐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家。她模样着实出挑,鸦青云鬟,玉骨雪肌。桃花墨眸,雨润烟浓。容颜堪堪入画,清冷惊艳。
这位女儿家是锦州知州的长女,孟窈。
孟窈坐得端正,穿着一身深竹月色的罗裙,清浅素净得颇为雅致,纤细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本泛着毛边的书,不过神色有些恹恹。她生得实在好看,便是恹恹也带着美人的疏离淡漠,她随意地翻阅几下,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也不在意这书中写了些什么。
似是厌了,孟窈看了看窗外的院子,外面天光正好,不过她自小体弱,并不好动,只是看了几眼,思绪却已然不在院中草木上了。
“小茴,准备马车,我们明日就回府。”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缕寒,犹如深谷中泠泠溪流。
身边的婢女小茴比孟窈年长两岁,样貌俊俏,性格稳重,和留在府中的另一名婢女木樨一样,自小便跟在孟窈身边伺候。
小茴听着孟窈的吩咐,顾及柳氏叮嘱,便开口劝阻。
“小姐,姨娘特意嘱咐您在寺中多养些时日,现在不过三五日便回府,姨娘知道了怕是要心疼小姐。”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并无大碍,你莫要担心了,等到府中我自会与姨娘解释。”孟窈漫不经心地把手中书卷放在案几上,看了看白瓷里盛着的桃花,轻柔地伸手摸上娇嫩的花瓣,慢慢地捻了捻,粉红的花汁沾在白玉一般的手指上,她也不甚在意。
柳扶眉前些天回府了,现在清净寺可没有能做得了孟窈主的人。
孟窈垂眸看了看花,又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手,慢声轻语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好了,让下人们将东西收拾好,再把消息传到府中,省得姨娘牵挂。”
孟窈打小身子骨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疾,虽不至于病榻缠身,不良于行,但却很是体弱多病,气血不足,三天两头地大病小病,可以称得上汤药不离口了。五年前发了一次高烧,人虽救了回来,可这病根还在,说是还愿,不过换一个地方静养。
柳扶眉一向心疼孟窈,这次让她在寺中多待些时日,未尝不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孟窈自然是知道的,姨娘心疼自己的身子,可府中寺中于她也没有什么不同,在哪里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静养着。这几日夜里不知怎么时常梦魇,她着实心烦。兼之,孟容也是个娇性子,自幼就得宠,这次指定要挨些罚,也不知道要如何别扭,孟窈实在忍不住记挂家里的妹妹。
于是,婢女仆妇收拾行装,准备马车,当日午后便出发回孟府了。
府中后院女子不多,但是非一向多,还未出正月的时候戏便不知道唱了几出了。
赵氏虽拿不出十足的证据,但她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