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在京城的第二日,赵明珠的生母张氏就来了。
张氏年不到五十,常年养尊处优,头发乌黑有光泽,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有些不是很明显的鱼尾纹,为了添了几分岁月痕迹。
赵明珠一到京城就让人传信给了母亲,今日一早张氏就到了孟府。张氏一见到女儿,见她远比年前要憔悴,心中怜惜,忍不住道:“我的儿,你受委屈了,我当初就说那孟泽青不是良人,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屋里的人只留了几个心腹,赵明珠与生母张氏抱在一起,一双杏眼红肿,哽咽道:“当初若不是为了宓宓,我也不会嫁给泽青。母亲,你不知道他养的那个柳氏有多狐媚!从前她还曲意奉承,现在倒是好了,惯会在泽青那儿给我吹耳边风,连掌家的权都给了那个贱妾!”
“明珠莫要哭了,为娘知道你委屈,可事已至此,你莫要失了轻重,”张氏是她生母,怎么不知道怀胎十月的女儿现在想的是什么,张氏看得明白,一边安慰一边劝道,“你与那人是断断不可能了……”
室内只有几个人,母女两人坐在榻上,靠得很近,但张氏提到那人时还是将声音压得极低,讳莫如深的样子。
赵明珠只听她说到不可能,还不等她多说什么,明艳的脸流露出不忿之气,将张氏推开,哀切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我和他都有了宓宓了,我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母亲不是也没有拦我吗?这么多年了,父亲和兄长也为我瞒着,我和他怎么就不可能了?”
“明珠,我是你母亲,我最疼你,怎么不想着盼着你过得好,从前我就不希望你嫁给孟泽青,孟泽青不是你的良人,但你嫁了孟泽青这么多年,还会为柳氏的事较劲,你心里还是有孟泽青的,怎么就不能好好和他过日子了?”
张氏看着赵明珠生气的样子还是劝道,若是从前她断断不会劝的,可如今不一样了。
她虽是不懂朝堂之事的妇人,但也知道轰动京城的南州私盐一案。南州私盐吞金千万两,皇上震怒,牵扯十几个世家,最后董家元气大伤,从头到尾,也不见那人在皇上面前为董家说上一句话,可见那人凉薄无情了。
如此无情,对明珠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张氏是赵明珠的母亲,自然与丈夫儿子不同,她希望女儿过得好。
就张氏看来,孟泽青虽然不是良人,但如今也是配得上她的掌上明珠的,夫妻两人好好过日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这十多年,我难道不算委曲求全了么?我离开京城,每年年前才借着看望父母的名义回来,我在孟家多年,泽青待我确实是好,过去那柳氏爬不到我头上,如今了?母亲,柳氏拿了我的掌家之权,就是我想和泽青琴瑟和鸣,有她横在我们之间,我和泽青就不可能好好过日子!”
赵明珠的泪已经止住了,看着张氏的眼睛,言辞中倒有几分凄楚意味,但她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袖口光滑的布料,这话几分真假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赵明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母亲想要自己和孟泽青好好过日子呢,她说这么一番话自然不是想和那人断干净,孟泽青对她是好,性情相貌都是好的,但身份地位怎么能和那人相提并论呢?
孟泽青凭借南州私盐一案升官,那她私下干的事孟泽青怕是也知道了些,不过应该也没有十足把握确定是她。她现在还到了京城,若是在锦州她还能在心中排解自己,京城离那人这般的近,她可不想一辈子只做一个孟家主母。
赵明珠与张氏说这么一番话,一是不想明着和自己的母亲唱反调,顺着张氏的意,让张氏以为自己要和孟泽青好好的,省得张氏一直和她说自己不爱听的话,二是想要张氏帮自己处置柳扶眉,柳扶眉的存在一直都是她的心病,这么多年来她自己也对柳扶眉下过几次狠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一样,风声大雨点小,没有真正伤筋动骨。
赵明珠是张氏的嫡亲的女儿,从小就跟着张氏,自然知道自家母亲手段了得。父亲的后院里那么多人,也没有见哪一个能越得过母亲去。
从前是她不曾和柳扶眉较真,才让她现在污自己的眼,赵明珠心道,不过眼下她也不便对柳扶眉动手,不然传出个孟夫人妒忌丈夫宠妾这样的谣言到一些人的耳朵里,她怕是怎么也说不清。
和赵明珠想要的一样,张氏听到赵明珠说到孟泽青那位柳氏时,就皱起眉来了,宽慰女儿道:“柳氏不过是个落魄小官的女儿,怎么配和你比了?你放心,母亲绝对不会让她爬到你头上的。”
赵明珠知道张氏不是说说而已,脸上这才露出笑来,温色道:“我便知道母亲对我最好了。”
这边室内,母女和乐,再看后院的另一处。
锦州居南,京城居北,两地相距甚远。孟窈身子比寻常人弱,她也料着自己会水土不服生些病,调理个十天半个月什么的,但或许京城的大夫医术高超,只是吃了两三剂汤药就好转了一些,不过还是很难受。
孟府有家财,在京城买了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但还是不比在锦州的家宅大。和在锦州时一样,孟窈姐妹和柳扶眉一起住一个院子。
孟容第一次来京城,坐在马车上时就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现在到了京城的宅院,就更想要出去玩了,柳扶眉不放心她一个人,可自己现在又要掌家,抽不开空,本想叫着身边的嬷嬷跟着孟容,但又怕孟容不听管教,便让丫鬟传话,叫孟窈带着孟容出去。
孟窈刚刚喝了药,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隐约就听到了屋外的声音,撩开眼皮,看向身边的小茴,问道:“可是怎么了?”
“应该是姨娘身边的紫苏过来了,刚到京城,姨娘正忙着府里的事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小茴将她身上披着的锦衾拿了下来递给身边的侍女,又接过另一位侍女奉上来的茶水递给孟窈。
现在约莫是辰时,外面的太阳并不大,孟窈接过茶托,还没有喝,便见木樨进来了,孟窈问道:“外面刚刚是怎么呢?”
木樨先行了个礼,回道:“姨娘那边派人想要小姐陪着三小姐出去,我想着小姐进京城后身子一直不适,原本想着推脱,但紫苏一直说是姨娘的意思,我便想进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孟窈微微垂眸,姨娘一贯不放心容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