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多数人生命中,都会在某个时刻感到没有征兆的迷惘。因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这种迷茫不仅仅专属于少年,即使是拥有绝对力量的强者都难以免俗。
无论是三年挚友的渐行渐远,从此同室操戈,一步错步步错,还是不经意间拥有无法掌控的灭世力量,抑或是偶然踏出了自己的舒适圈,从此步入了美丽又残酷的新世界···无论是你,是我,突然就会在生命中的某一瞬间,感觉人间失格,自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恰似提一盏孤灯素履以往,踽踽前行于漆黑的隧洞中,在黑暗中不知所向何方,皈依何处。于是只能行叹复坐愁,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吞吐到了咒灵腹腔里的原因,乙骨忧太感觉周遭昏暗的景色似乎格外模糊了,如同处于漆黑的隧道之中,又好像回到了高专的禁闭室里,只余下自己孤身一人,有个声音在朦胧不清之中叩问他。从心底里,他想要大声地倾诉,想要歇斯底里发泄。
“我想和人打交道。”虽然被禅院真希揪着衣领,以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半跪在那里,乙骨忧太却感觉眼眶微热,几乎要泪流满面。
他直视着禅院真希,在六年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喊出了自己的需要。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胸腔里呼啸的渴望,曾经被有意的忽略,被刻意的轻拿轻放,却在这一刻带来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激越的鼓点,自身体里由内而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被他重新正视。
“我想被人需要。”
“想要活下去的自信。”
似百川归海,又像尘埃落定,在周身的漆黑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
他终于看到了前方,在昏暗的前方之前,在那个他孤身一人跌跌撞撞摸索的隧洞之中,仿佛若有光。
忐忑不安的,心怀期待的,像无路可退的囚徒,他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那你就···祓除它。”
禅院真希面色绯红,额上冷汗密布,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依然强撑着扯着乙骨忧太的衣领,仿佛这样就能给迷途的羔羊带来几分清醒。
在咒灵的腹腔之中,咒具使的眸光却依然清亮如寒星,在幽暗混沌之中葳蕤生光,仿佛燎原的星星之火,又如同在漫漫长夜之中点燃了一盏不灭的长明灯。定了定心神,禅院真希的话语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坚定。
“将诅咒祓除、祓除、统统祓除!”
“自信和伙伴之后必然会有的!!”
“咒术高专···就是这种地方!!!”
这是典型的,属于咒术师的回答;这是典型的,属于禅院真希式的回答。
这回答很简洁,因为咒术师从来就不是什么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存在。
但这回答有着绝对的重量,氤氲着足够的情绪,来自血与火最深处的叹息,来自每一次零落成泥后刀光剑影的拼杀。
是回答乙骨,更是回答自己:即使卑微到尘埃里,也要从泥泞之中突出重围,竭尽全力生生拼杀出一条血路!
属于禅院家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的回忆席卷而来,一刻不停的审视她的路,拷问她的道。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可是没有咒力又如何?没有天赋又如何?
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和光同尘,绝不与之俱黑,即使戴着镣铐起舞,被迫凝望深渊。也不做困囿于宅院的窠臼里攀援的凌霄花。她会成为立于咒术的顶点,成为铜枝铁干的橡树,根在地下紧握,叶在云里相触,像刀、像剑、像戟,刺破黑暗,冲出黎明。
禅院真希脱力松手,动作带来的惯性拉开了乙骨忧太的衣领,露出脖颈上系着戒指的项链,在昏暗之中闪着冷光。
戒指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脑海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就此断裂,乙骨忧太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骤缩。
解放力量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被悄然合上,随着一声脆响,他一把扯下项链,动作粗暴的将戒指带到手上。
冰凉的戒指严丝合缝的贴合着他的皮肤,吸附着他手指上的热意。在戒指和到手上的那个瞬间,乙骨忧太听到脑海里先前的那个声音回答他:
去怀疑吧!去迷惘吧 !去经历吧!不顾一切的走下去吧!
不问尘与土,无关云和月,像真希同学一样,带着你所有的灾厄,所有的不幸继续走下去,哪怕前路绝望与希望交织,苦难与幸福赓续。耗尽所有的咒力,不计未来的代价,祓除!祓除!再祓除!
因为这就是咒术师,这就是他走出方寸之间的禁闭室,来到咒术高专追寻的意义。
混沌之中,乙骨忧太听见自己发出的,变调的声音,带着灵魂尽头的战栗与兴奋。
“里香”
六年以来的第一次,西西弗斯式的紧箍咒海底落下,他不再迟疑,温柔的呼唤着咒灵的名字。
“怎么啦。”
他听见咒灵一如儿时一般轻柔的低语,带着和记忆里一样的,全心全意的信赖与在意。
“借给我力量”
风暴眼之中,他终于还是不再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
吸收,调动,再吸收,再调动。
身处于咒灵群中,桥本早纪无数次的转换咒灵,无数次的调动咒力。单一枯燥的动作并未导致思维的钝感,大脑在咒力剧烈的波动刺激下运行的越来越灵活。
风声呼啸,在轰击之下咒灵的血光澎湃的四溅,一缕缕浓郁的紫色气息如烟似雾,从桥本早纪身体周遭升腾。
近处的咒灵通过触碰转化,远处的咒灵通过攻击祓除。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觉,咒力在身体里剧烈的激荡,与生俱来的力量带着无边的杀意,随着她的动作被自然而然的调动,汹涌的咒力没有任何凝滞的喷薄涌出,将扑面飞来的咒灵灰飞烟灭。
在与咒灵的来回之中,她的脸颊、手臂、大腿上都留下蜿蜒的血线,刻下深深的伤口。可同步的痛觉仿佛迟滞,在一阵又一阵的攻击之中逐渐消磨湮灭。
与之相反的,桥本早纪的感官极度兴奋,双手愈发敏捷,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安分的躁动着,叫嚣着,在激烈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