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婳!”
绿树掩映间,探出一张小麦肤色的俊脸,一看见盛婳便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排整齐的白牙比叶丛中跳跃的阳光还要耀眼夺目,哪怕树下还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仆从,场面颇有几分滑稽。
那股久违的傻气莫名穿透了逝去的光阴,再次重现于盛婳眼前。
这人还是那么自来熟,明明她一直对他态度疏离,甚至屡次冷眼相向,他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似的,每次看到她就跟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犬一样亲热地凑上来,自来熟地亲昵地喊着她。
盛婳走近了些,仰头,迎着树荫间投射下来的日光,无奈地喊他:
“赶紧下来。”
见她态度似乎没有往日的冷淡,少年一脸的受宠若惊。他一个轻巧的动作从树上翻下来,稳稳落地,眨眼便冲到她面前:
“所以你今日是答应我的邀约了吗?”
盛婳状似沉吟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答道:
“好吧。”
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少年还不懂得掩饰情绪。锲而不舍地蹲守了一个月,每天得到的始终是冷冷的拒绝,乍然听到盛婳的松口,崔树旌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接着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
“真的?!”
再一次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崔树旌拉起她就要往公主府的正门冲。
盛婳被他身上那股喜悦劲感染到,没有甩开他主动牵上来的手。
她眯起眼睛,看着万里晴空,撇下身后一众仆从,耳边是崔树旌叽叽喳喳地介绍要带她去哪里玩,混着街上的鼎沸人声一起钻入她耳中,仿佛她一贯安安静静的世界也从此变得喧闹起来。
神奇的是,盛婳并不觉得吵,在渐行渐远的脚步中思绪甚至越飘越远。
她想到上一世的这个时候。
睿王与皇帝关系紧张,她怕和崔树旌的来往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忌,更会引起皇帝的不满,所以对于崔树旌递过来的橄榄枝,她从来都是拒绝的态度。
甚至在国子府里学习的那几年里,她也时常独来独往,除了几个点头之交,几乎没有朋友。
国子府里当然也有看她不爽的人,暗中编排她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他们不知道——恰恰是这番表面上不爱玩乐、一心向学的姿态,才会引得她暗中拉拢的那些老臣高看她一眼,也打消了皇帝天生的疑虑。
皇帝虽然因为盛萤对她爱屋及乌,但盛婳始终知道他的宠爱仅仅只能维持在她不争不抢、乖乖听话的前提下,就像对待他喜欢的阿猫阿狗一般无二。
帝王永远唯我独尊。尤其是正值壮年的皇帝,更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坐得正热乎的位子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一旦盛婳表露出什么痴心妄想,皇帝对她那流于形式上的宠爱随时都可以收回。所以,唯有低调低调再低调才不会过早暴露野心。
贪玩是孩子的天性。她当时也并非不想玩,只是她对那个位子的执念、想救母亲于水火之中的信念战胜了她懈怠的心思。为此,她把闲暇的时间都用来充实自己,根本没有旁的精力去放松自己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
哪怕在如愿以偿登上皇位之后,盛婳每次出去也只是为了多多了解民生,考察民情,做出有利的政举,坐稳那个位置,没有时间能让她像个寻常的游客一般好好观赏过上京城的美景。
但盛婳清楚地意识到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卸下了重担,不用再为了追逐权力苦心经营小心翼翼。她可以多交一些朋友,多看一些风景。
这一世,除了养娃的任务,其实也能算是她在古代世界的假期。
“想什么呢?”
眼前突然放大了一张俊秀的脸蛋,崔树旌正歪头看着她。
“没。”
盛婳收起怅然的情绪,环顾四周,发现崔树旌把她带到了闹市中。
时逢午后,朝阳当空,春光明媚。街头繁花如许,行人如织,正是踏春逛街的好时节。
各色商铺鳞次栉比,当街而立,酒楼客栈门前挂着的幡布在春风中徐徐作动,路边包子铺里数排蒸笼散发出诱人的面食香味。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有异国他乡而来的贩夫走卒穿梭其中,叫卖各式新奇之物,引来一些流着鼻涕的孩童好奇的围观驻足。
盛婳今日穿了一身颜色粉嫩的广袖交领襦裙,裙边零星点缀着含苞欲放的桃花。她又生得黛眉朱唇,更衬出她这个年纪独有的娇美。而站在她身旁的崔树旌束发飞扬,高瘦修挑,如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郎,既矜贵又风流。
二人虽无排场,但有眼光的路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气度不凡,心中不免猜想这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少爷小姐。
崔树旌才不管那些人探究的视线,只顾着拉着盛婳在热热闹闹的集市里灵活穿梭,一会儿给她买根糖葫芦,一会儿给她买些小点心,一会儿带着她逛逛小摊,一会儿又拉着她驻足观赏路边的杂技表演,和诸位老板有说有笑,俨然一番常客姿态。
那些远道而来的能人异士无论是熟练地抛掷火球,在滚烫的锅炉中抓沙,亦或是与蛇共舞,惊险走索,都让盛婳看得入迷非常,不禁跟着周围人一起拍手叫好,心甘情愿地抛出了银钱。
她这下可算明白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就爱到处溜达的纨绔子弟的乐趣了。
等杂技收了摊,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样?有趣吧?”
盛婳诚恳地点点头。
见天色尚早,崔树旌便提议道:
“这附近还有一个古玩店,卖的都是些精巧稀奇之物,要不要去看看?”
难得出来一趟,盛婳自然答应了下来。
崔树旌于是带她来到了一个低调小店。
古朴而不失雅致的牌匾上只书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尽趣”。
既是“进去”的谐音,又勾起人的兴趣,看到它便会在心里疑惑究竟是卖的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做到趣味无尽。
不过,由于这间小店坐落在整个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无论是门上的雕花还是明显出自名家之手的题字,都彰显着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寻常人买不起的昂贵物件,因此,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