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听罢却是心想:若是你知道上辈子发生过什么,你肯定不会问出这句话,相反还要煽风点火让我尽快将这两人置于死地呢。
不过态度的转变确实需要一个理由,盛婳倒也不遮掩,只露出手上缠着的白布:
“被野猫咬了。”
沈椼一点就通,神色瞬间冰寒:
“他干的?”
“嗯。”
沈椼冷笑一声:“那仅仅只是揭穿他的陋行根本不够,需得一命偿一命才是。”
盛婳知道沈椼虽贪财,但一向护短,此时见他久违的动怒,很是受用。她姿态从容优雅地替他斟满了茶,示意他降降火气:
“不急,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法子整他。”
起码在她正式咸鱼躺之前,她会把一切有威胁的障碍物都扫平,不止是她的好弟弟。
沈椼却根本喝不下茶,头一次急得丢下形象在原地来回踱步,指着盛婳手上的“伤口”道:
“什么叫来日方长?我不急谁替你急?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你怎的还能如此悠闲?”
盛婳放下茶壶,鸦睫掩映着波澜不惊的眸色,答非所问道:
“老师,若我这次能活下来,可否退出这场权位之争?之前我说过要做皇帝的话,你可否当做小儿戏言?”
“……”
沈椼皱了皱眉,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你该不会因为此事生出了退缩之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争,若是那皇位之上坐着一个看你不爽的昏君败类,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沈椼顿了顿,还是耐着性子为她分析道:
“现下皇室直系子嗣单薄,唯一的皇子又失踪多年,如今与皇帝最为亲近的血脉,莫过于你与盛浯——而天韶国民风开放,男女皆有机会逐鹿。你虽是信阳公主的孩子,但陛下与信阳公主一母同胞,一向情谊甚笃,你完全可以争一争那个位置。”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前车之鉴。前朝以女为尊,直到末代帝位被一个不入流的男宠夺去,导致内乱频繁,变生肘腋,风雨飘摇的山河才得以被先帝盛璟收入囊中。
但也是吸取了这个教训,同时为了维.稳习惯了女尊男卑的百姓,自开国以来,先帝盛璟便明确表示女人依然拥有参加科举、立足朝堂、为官为帝的权利。
盛婳心道那两个人可不止是表面上的兄妹关系,背地里还滚到一起了呢。而且到时候等祁歇登基称帝她都不在这里了,哪里用管那么多,嘴上却有条不紊道:
“第一,我如今年纪尚小,朝野之事还未正式涉足,若是这时候想要反悔完全来得及;第二,我并非皇帝所出,即使再优秀,名义身份上终究容易引人诟病;第三,就算我躲过了这次危机,侥幸活了下来,要想登上那个位置还得面对无数次这样的杀身之祸,我确实不敢拿我的命去赌;第四,你怎知最后登上皇位的会是对我不利之人?”
沈椼眉毛一挑,冷哼道:
“不然呢?说句大逆不道的,除非有其他优秀到不可忽视的宗室血脉,未来皇帝便是从你和盛浯二人当中诞生。而盛浯如今小小年纪就敢无视手足之情对你下手,未来他坐上帝位会怎么做不用我多说。更何况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
“但你不一样,你身怀才能,出类拔萃,又更得圣上宠爱,最有可能摘得权柄,那九五至尊之位不落入你手中实属可惜。”
“不,”盛婳勾唇一笑:“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那位失踪已久的皇子被找回来。”
沈椼闻言,只是淡淡嗤笑一声,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失踪了五年的皇子,就连圣上都放弃了寻找,朝野上下都心照不宣地当没这个人,你是指望他能自己回来?”
“他现在就在我的府里。”
“……”知道盛婳没必要骗人的沈椼沉默良久:“当真?”
“嗯,他身上不仅有那块双鲤纹玉佩,也有那个特殊的胎记。”说着,盛婳顿了顿:
“我找人验过。”
沈椼却没有注意到她最后这句话的刻意,心里已将盛婳的话信了大半,毕竟能够同时具备这两个不为人知的特征就已经足够验明身份。
他思索片刻,明白了盛婳的用意,问道:
“你打算推他上位?”
“嗯。”
“可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一旦问鼎帝位,就能真的善待你?要知道帝王之心如渊似海,深不可测。古往今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卸磨杀驴的事情没少做。”
“我救了他一命,而且到时候我并不打算介入任何党派纷争,只求一个逍遥闲散的虚位,对他构不成威胁。”
沈椼面有疑虑,还是不理解她的半途而废:
“就算你这么说,我仍是认为你是那个位置的最佳人选。我相信你也明白,只有将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真正做到在风波中屹立不倒。”
盛婳就知道要想说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诚然,他的话不仅没错,也是她上辈子一直坚守的原则。
可沈椼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她上辈子就是在这无边寂寞的皇位上坐到年华消逝,身心俱疲,到头来坐拥着万里江山,却仍是孑然一身——就当她懒吧,体验过当皇帝的苦和累,她压根就不想再重来一次。
而且沈椼也永远不会知道,身在异界的她有多想家。
她多想回去给妈妈扫扫墓,陪她说说话;多想看看妹妹如今过得怎么样,是否平安健康;多想再看一眼那些跟着她一起筚路蓝缕的朋友伙伴……
那些美好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偶然穿越来到天韶国,不过是她心中一场庄周梦蝶罢了。只有回到现代世界,她才能从这场漫长的迷梦中醒来。
对比起她这个半道截胡的异世之人,祁歇这个原住民坐上皇位,也是顺应了此世天道,除了寿命之外不受限制,只会走的比她更顺、做的比她更好。
以后,他们会在各自的世界各司其职,过好自己的人生,这样才是最正确、最合理的道路。
不过这些话她都无法和沈椼一一挑明,只能搬出最后的大杀器,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