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目的,走完过场,盛婳便打道回了公主府。
月光下绿蔓秾荫,紫藤萝沉甸甸地坠在院庭里的木架上,远远望去好像紫霞奔腾的瀑布一般,美轮美奂。仆从们人来人往,在桌上摆下一道道丰盛的美食。
盛婳脱下进宫时穿在身上的繁重服饰,换了一身碧色纱裙。今日虽是她生辰,但她并没有盛大操办的打算,只吩咐管家一切从简,按照寻常家宴的规格来办。
“你可算来了,我们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崔树旌拍了拍身侧的石椅:“来,正好明日我也要走了,今天来个不醉不归!”
这些时日,崔树旌得空就来公主府串门蹭饭,已经养成了不请自来的好习惯,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盛婳落座,问他道:“今日怎么没在宫宴上看到你?”
崔树旌握着杯盏,挠了挠头:“我本来也想去的,可我爷爷没有收到宫中的邀请,我想去也去不了。”
原来如此。原来在这时候,皇帝对崔家的防备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
盛婳心中微微一叹,给崔树旌倒了一杯清冽的果酒,拍了拍他的肩:
“喝吧,喝完好上路。”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好好地来给你庆生,你反而咒我。”
“这不是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么。”
“哼,说的好像以后不再见面了一样。”
崔树旌抿了一口酒,不满道:“你明天还是得来城门口送我。这是你当初亲口答应的,不许耍赖。”
“好好好。”
“喏,”崔树旌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古朴的长形盒子:“送你的,打开看看。”
盛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婉约清丽的玉簪,质地温润生光,一见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料子。
崔树旌的耳尖悄悄红了:“我不懂女儿家之物,这是我在我母亲的库房里随便挑的。”
说着,他偷觑了一眼盛婳明显出神的表情:
“怎么,不喜欢吗?”他有些急了,又变着法似的从袖子里一连掏出好几个盒子: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个预备的……”
“我喜欢的。”
盛婳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把他拿出来的东西一一塞回去:
“谢谢你。”
她只是想起,上一世,崔树旌也送过她这样一支簪子,没过多久,就传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啊……”话是这么说,崔树旌还是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来,我给你戴上。”
两个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扯皮了一会儿,崔树旌看着豪气干云,其实酒量小到不行,几杯果酒下肚已有些上头,微红的醉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跟公主府里大部分人都熟络了:
“哎,你府里那个……嗝……之前经常赶我走的暗卫怎么不见了?”
盛婳想了一下:“你是说宿四?”
“对。”
盛婳心道现在人家在跟弟弟相认呢,她可不好去打扰,她往崔树旌嘴里塞了一块炸鸡排:
“我有事交代他去做。”
“哦……”崔树旌又追问道:“那将军呢?”
对哦。说到将军,盛婳就想到了小家伙经常陪伴着祁歇,忙问身侧坐着的春舟:
“祁歇怎么没来?”
“回禀公主,祁公子已经在房间里待了半天了,谁叫都不出来。”
盛婳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祁歇又是谁啊……”
崔树旌趴在桌上突然嘟囔了一声,剑眉紧蹙,双眼迷离,已是醉得不轻了。
因为知道祁歇不喜生人,盛婳怕他被打扰,一直没有跟崔树旌说起他的存在。今晚本是要给两人正式介绍的,可惜一出宫就忘了这回事。
盛婳夺下崔树旌还想往唇边送的酒杯,随即吩咐随从把人送回崔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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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唯余蝉鸣,盛婳轻轻叩了叩祁歇的房门。
里面先是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随即响起一道冽冽如霜的少年音:
“请进。”
盛婳推门而入,只见祁歇端坐在主桌前的轮椅上,一袭雨过天青色薄绸衫衬得他愈发濯濯如春月柳,正是盛婳前不久专门着人为他裁剪的衣裳。
他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桌面有些凌乱,而他脸上还带着尚未收敛的丧气之意。
“在写什么呢?”
盛婳一边放下盛着食物的漆盘,一边问道。虽然好奇,但她很尊重祁歇的隐私,并没有绕到桌后去看个清楚。
漆盘中,雪白的粥汤上点缀着一只只蒸得粉嫩的虾仁和零星几点葱花,香气四溢,看上去格外诱人。
“听侍女说,今晚你还未进食。不如过来吃点?”
祁歇收拢好一堆废纸,慢慢推着轮椅从桌后缓缓而出。这些日子,他的伤虽好得快,但还是不能下地走动。
“这么用功啊?大晚上的还在温习功课,连我的生辰都不出来见我?”
盛婳故作委屈道。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已经能够熟练自如地跟他打趣调侃了,大多时候总能把人逗得手足无措。
果然,一听这话,祁歇就绞紧了十指,深吸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得十分平整的纸,递给盛婳。
“嗯,给我的吗?”盛婳一边笑着打开一边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把礼物往袖子里放……”
还有人送她东西吗?
是了,她是一国公主,想要奉承的人估计数不胜数。但能得她这番亲昵的口吻,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
祁歇看了一眼盛婳头上从未见过的玉簪,垂下眼睫,遮住了那抹颓意。
反正不管是谁,总不会有礼物比他的还烂了。
他不经常出门,也是等到午间听到下人议论才知晓原来今日是她的生辰,再想准备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已经不够时间了,而且他目前的吃穿用度皆来自公主府,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