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蒙终于看不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额角青筋直跳,指着对面的一张桌子低吼道:
“分配给你的任务在那里!自己的还没做完,理别人的做甚!”
丘奉安被这道雷公嗓吼得一哆嗦,只能悻悻然放下手里的东西。
此时,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国子府祭酒覃臣笃也开口了:
“丘奉安,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一发话,就等于下了最后通牒,丘奉安只能憋屈地低下头称是,转身不情不愿地坐下。
看到这一幕的沈椼眸中若有所思,接着将目光放回了桌上的卷章。
小插曲一过,众人继续批改着学生们的答卷。
万籁俱静,书香袅袅,空气中唯余笔尖落于纸上沙沙蚕食般的声音。
突然,席间的沈椼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来直奔不远处的书架。
经过一番搜寻,他找出了两卷竹简,与卷章上的字迹反复比对之后,眉头紧皱。
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丘奉安暗中咬了咬牙。
未消片刻,只见沈椼信步走向殿中央,朝着上首作了一揖:
“覃大人,下官找到了两卷字迹大差不差的策论,并且其文风主题异曲同工。下官怀疑,这两卷策论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有人自己写了一份,又替他人代笔了一份。
“哦?”向来刚直不阿的覃臣笃抬眼望来,搁下朱笔:
“呈上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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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浯与吴恭同跪于殿内铺就的软毯上。
“覃大人明察,学生与吴恭素来是至交好友,一同看书学习是常有的事,因此相处久了,字迹也会有些许神似。”盛浯道。
吴恭神情不掩惶恐,但还是勉强定下心神道:
“世子说得是。”
“那你如何解释这两篇策论连主旨大意都一模一样?”
上首的覃臣笃面色沉沉。他年轻时曾被奸佞使计挤掉进京赶考的机会,因此一向最为痛恨徇私舞弊之人。
他苍老的双眼扫过两股战战的丘奉安,心中大概有了数。
盛浯暗骂了一声,面上笑道:“覃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在课业上资质愚笨,时常请教于文采斐然的吴恭。这次的策论亦是得了他的启发,才得以在期限之内完成。”
“那你说说,你交上来的这篇策论铺叙次第是什么?”
“……”
盛浯无声叫苦。他只求个完成任务,根本没细看过吴恭帮他写完交上去的成果。
在衣袍的遮掩下,他无济于事地踢了身侧的吴恭一脚,暗示他说点什么。
吴恭却把头越埋越低。
他向来胆小怕事,此刻更是不由得在心里懊悔:早知道有今日,他一定多用些心思写出两篇截然不同的策论,而不是听信盛浯有人帮忙蒙混过关的保证。
“究竟是真的点拨还是全然代笔?!”覃臣笃猛地一拍书案,微微倾身:
“吴恭!你来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恭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他本就胆小怕事,这下更是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学生……学生确实受世子之托,帮他完成了这一篇策论……”
盛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给身侧这个蠢货来上一拳。
“盛浯,此事当真?”
盛浯按捺住杀人的心思,尽量心平气和道:
“还望大人明察,此事……此事确是我之过,但却是吴恭为了奉承我,偷偷将我原来写好的策论焚毁,再在我发愁苦恼之际献上这篇策论解我燃眉之急……我没有办法,眼见着截止日期将近,只能把这篇策论交了上去。”
陷害同窗亦是一桩不小的罪名,更别说被陷害的还是信阳公主盛萤的心头肉、天韶国尊贵的世子殿下,与作弊一事加在一起,这辈子再难翻身。
吴恭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意图舍弃他保全自身的人。
盛浯平静地回视他,眼中满是厌弃和冷漠。
“吴恭,你可认罪?”覃臣笃沉声问道。
吴恭揪紧了衣袍,这一刻被背刺的失望和愤怒充斥着他本就容易冲动的大脑,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
“学生不认。”
“学生想指认世子勾结丘学录意图舞弊!”
“大胆!”一旁的丘奉安慌了神,连忙站出来斥责道:“谁教你这么空口白牙诬陷师长的!”
“世子亲口告诉我的!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盛浯嗤笑了一声:“丘学录说得对,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他看向吴恭的眼神如同在看着臭水沟里冥顽不灵、妄图抵抗的石头。
吴恭后退了一步,惨然一笑,声音里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对于这件事,我是没有证据。但有一件事,我有证据。”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盛浯的心头,似乎想到什么,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阴狠:
“你敢!”
在吴恭说出话之前,他立马上前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再污蔑我试试!”
“够了!”覃臣笃又用力拍了一下书案。
几个人上去一把拉住盛浯。
等到分开之后,吴恭缓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眼眶憋得通红,怨恨地盯着盛浯:
“我有什么不敢,你敢借你亲姐姐的运,我就敢说!”
他对着堂上一众传道授业的恩师大声道:
“盛浯还曾托我暗中拿华朝公主的生辰八字去找人下咒,这次我有证据!就在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沈椼猛地站起来,眸光冰寒。
盛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香囊,到底是半大少年,无法完美地掩饰心虚——而这个举动落在他人眼里,更加坐实了心中有鬼。
在信奉神佛的天韶国里,借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