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命是君命,是雷霆万钧。
就这样睁着眼睛,眼前从漆黑暮色到洁白月光再到太阳升起前的黎明熹光,直到日出以后的灿烂千阳,生生熬至天亮。
日出红彤彤的太阳,像个鸡蛋黄,可是灿烂千阳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朱涟看着太阳发愣,收拾半天,侍女将从妆奁箱子里找到的物品拿出来交给朱涟,朱涟收在袖中。
时候到,该起程,马车与教引嬷嬷都已经准备停当,只差王妃。
朱涟见事情办得这么齐整,一腔子讽刺的话语往心头冒:旁的正经事不用心,献妻这种无耻之事,却处处周全,唯恐办得慢。
朱涟还在屋内,胡珠终于听到传闻,在朱涟跨过门槛前一把抱住哭泣。
马车马车夫、教引嬷嬷侍女一堆人等着带走王妃,胡珠就是想不知道消息也难。
思及此刻,朱涟弯下腰半跪着与胡珠对视,胡珠是从娘家带进王府的陪嫁,朱涟在王府失宠这么多年,身边得力的丫鬟只剩下胡珠。
朱涟拿出手帕轻轻擦拭胡珠眼角的泪珠,安慰道:“别哭了。”心里知道胡珠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
“别去。”胡珠不住哽咽,泣不成声,一张小脸已哭花。
怎么能去,她家小姐,出身世家,身份尊贵,是一品亲王的正妃,怎么就无名无分地被马车拉去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武夫。
我朝礼法森严,已嫁之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脸都不能被外男见到,一个不慎就是一个死字。
若是去,到底会发生什么想也想不到的可怕的事,胡珠甚至不敢深思细想。
可是怎能不去?
本朝女子以夫为尊,夫主下令,朱涟虽出身名门,结发妻子,却也是不得不去的。
“傻。”朱涟轻拍胡珠脸颊,一时想苦笑,所谓至亲至密夫妻,可是昨日她夫君却并不关心她是否会伤心难过。
朱涟心中情绪太强烈太满,哭不出来,只能笑,苦笑冷笑、讽刺地笑、自嘲地笑,笑自己、笑他人、笑一切可笑之物。
“听闻那将军是个粗人,若是小姐被磕到碰到,可怎么好?”胡珠继续哭道。
磕到碰到?
朱涟轻叹一声,轻轻地擦去胡珠脸上的泪珠,真是个傻孩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方又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岂止磕到碰到?
听闻君子义不受辱,世家之女也是一样。
朱涟的神色平静得像是已经准备好应对之法,可是柔弱女子对上武夫,有什么好的办法。
平静得不详,胡珠总觉得自家小姐的神情,不像是还能回来的样子。
“没事。”朱涟站起身,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珠儿,你要好好的。”说完摆摆手,以示诀别。
不舍愤怒恐惧无望与祝福,一切都在朱涟无言的眼神中。
前边是龙潭虎穴,胡珠眼睁睁地看着她至爱的小姐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