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才能遮住呜咽声。
呜咽声如怨如诉,如泣如注,是唯恐被人发觉的伤心,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偶尔控制不住,溢出的一两声悲鸣,比婴儿啼哭更加动人心弦,催人泪下。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朱涟脑海中回旋,试图止住哭声:不要哭,这不关你事,死的是别人。
在十几年前的王府,朱涟哭得还不够多,还不够频繁,还不够心碎,为什么下定决心不再为人哭泣,此刻却做不到?
朱涟心里明白,要死的是别人,又不是自己,可是不知道什么缘由,朱涟接受不了,身体抗拒,情志崩溃。
满腔的愤怒。
不该如此,不应如此,一定是搞错了,沈嘉树命该位高权重,享受荣华富贵,健康长寿,子孙满堂,而不是如今重病缠身,丧失生志。
朱涟接受不了,满腔子愤怒,甚至不知缘起的愤怒,朱涟满脑子混沌,可是意志却快崩溃。
朱涟微张开嘴,一声嘶哑的“啊”溢出口中。
若是有人听见,这短短一声,该多么悲怆,表达声音主人的多少情感,教人闻之落泪,奈何无人听闻。
朱涟马上紧闭嘴唇,心知不能再发出声音。
礼教说,名不正,则言不顺。
沈将军生病,端王妃在病榻前忙前忙后得不顾礼仪足够引发丑闻,又有什么身份为沈将军哭,是用朱涟端王妃的身份,还是一品亲王发妻的身份。
若是论身份,沈将军与端王妃毫不相干,若不是端王做出献妻的勾当,沈将军无论如何权势滔天,连朱涟一面都见不到,更何况如今在府中日夜相对。
要死的是沈嘉树,朱涟甚至不能为他哭。
没有名。
朱涟第一次如此深恨礼教,深恨不能让她笑,不能让她自由,甚至不能让她哭的礼仪规矩。
通通都见鬼去,朱涟的牙齿开始咬得喳喳作响。
可是即便礼教允许,世间也没有在病人面前痛哭的道理,总是要强颜欢笑的。
朱涟眼眶酸涩难当,吸一声鼻子,勉强将胸腔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情有什么用,没有用;爱有什么用,没有用。
朱涟的目光越来越冷,收拾好情绪以后,往前走几步,在案几旁停下,出神地拿起琉璃摆件。
琉璃摆件是将军府库房里找出来的,皇帝赏赐许多,库房都堆满,一次两人看库房,沈嘉树见朱涟喜爱琉璃亮晶晶的质地,就连眼睛也亮起来,于是将整套琉璃制品都送到朱涟房里。
琉璃摆件,琉璃盘子,琉璃杯盏,大件小件都摆在案几上,煞是好看。
朱涟本来神思不属,心思激荡,靠在案几上,手上拿着琉璃摆件,手是软的,没意识到物件这么重,一时失手,竟然将琉璃摆件摔碎在地。
朱涟下意识想要去捡,不小心踩上琉璃碎片,一时情急,带翻案几,一时,案几上所有的琉璃制品,杯盘茶盏都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朱涟在捡瓷器之前,愣愣地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碎片,心想:瓷器碎了,像不像玉碎。
有些人像一块质地上佳的玉,马上就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