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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10(2 / 2)

愿结将军之欢心,将军意如何?”

沈嘉树听完,在脑子里面将朝廷提出的条件过一遍,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

和朱氏兄长来劝朱涟时提出的条件时一样,太好笑。

皇帝逊位,是担心沈嘉树对今上不满,而且沈氏满门抄斩是先帝朝的案件,今上身为先帝太子,为孝道,不能翻先帝案;若是改朝换代,新皇即位,为冤案含冤昭雪,则道义上便利些。

沈嘉树没想到皇帝为避祸,连逊位为太上皇的打算都想出来,凝视着面前人,心想:怎么能够,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提出的条件连想法的边都摸不到,又怎么能够奢望达成协议?

见沈嘉树久久不出声,从脸色中又看不出喜和乐,丞相心里着急,忍不住问:“怎么样,将军觉得如何?”

将军府的书房,丞相之前因为公务来过几次,装潢陈旧,陈设简单,不如京城文人过得精致。只是此时,丞相完全顾不上书房的陈设,只想知道这一次交涉的结果。

沈嘉树仍旧是那一副模样,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半晌才开口说道:“对于死人来说,人间的荣耀,有何意义?”

“沈嘉树,你不要得寸进尺,想当年,沈罪人犯的可是谋逆大罪,谁能为其翻案。将军还想怎么样?”丞相气极,脸色铁青,不再怕撕破脸,一股脑将心中怨言倒出来,“且将军背信弃义,当年满门抄斩,是今上仁慈,留将军一条性命,祈望将军报效国家。如今将军不报恩,反而视恩如仇,难道将军心中的礼义廉耻都被狗吃不成?”

丞相心中本来就瞧不上沈嘉树是个武夫,比不上科举金榜提拔起来的文人金贵,如今第一次被拒绝,便安耐不住,将心底里的不忿都发泄出去。且他不怕,不是谩骂,他此刻说的都是正论。

果然如此,朝廷一直以为有恩于沈嘉树,一直提拔也是对这种因恩而生成的忠诚坚信不疑。

可是杀光全家以后再施恩留一命,这个施舍的恩,真的是恩吗?

难道不是仇?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不是一句空言,若是对生杀予夺的皇恩感激涕零,人还是人吗?

还能站起来吗?

不,人不是这样的,不是只有君臣关系中臣的身份才是人。

世上也有无君之人。

只是沈嘉树从不说破这些,任朝臣折腾,即便他要说,孤臣孽子之心,谁人能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满门皆灭,还要对皇命感恩戴德,这就是世间盛行之道。”沈嘉树嘴角浮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且朝廷留孽子一命,不是为仁慈心善,是为看活着的人痛苦且耻辱,为他们无聊的生活,增添一些乐子。”

沈嘉树面容平静,眼眸漆黑,说话语气却莫名阴森森的,连周围空气也降温许多。

怎会如此,看你痛苦供我取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反对?可是沈嘉树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说不,丞相终于明白过来:乱臣贼子恨意滔天,无法和谈。

我朝地域广阔,从千年以前就是权力集中的一言堂,不过那时候中央朝廷要求地方朝廷服从,是为了集中力量给百姓修水渠等等。

民生工程,都是些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

只是后来发生改变,且天子是世袭的,德行不能遗传,圣君的儿子,不能保证是圣君,也有可能生出暴君来。

比如说先帝,写起居注的起居郎每一件事情都记载下来,然后从做每一件事情来看,即便是亲近大儒,也不能厚颜给先帝冠之以圣字。

至于今上,与先帝是一样货色。

沈国公的冤案,其实只是先帝治国的流弊之一而已。

当初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发现沈嘉树心中没有顺从的美德时就杀掉,而不是留到如今尾大不掉的局势,做什么都太晚。

只是可惜沈嘉树一人是杀不完的,杀掉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沈嘉树。

谁叫先帝有独特的治国理政之念,其流弊维持一天,每一天都在恩赐家破人亡之人的感恩戴德,每一天都在产出无辜之人的冤孽来。

被冤孽缠绕的王朝,又能存续多久?

丞相终于放弃和谈,气呼呼地离开,在跨出门槛时的脚步顿住,回想起每一次来将军府,看府上人时,怎么每一次都没看出来乱臣贼子心中的仇恨流露,反而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忠诚与爱国,摆摆衣袖,摇摇头,真是怪哉怪哉。

丞相走后,沈嘉树仍旧没有忘记丞相带来朝廷口信的说法以及泄愤时候说的话语,在书房内焦躁地不住踱步。

很多年前,一开始,沈嘉树诧异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做,是不是做的人的品德有问题?

后来,沈嘉树渐渐明白,在由文管集团主导的官场,在权与制的双重压迫下,掌握权柄的小团体,心理扭曲,能够通过制造别人的痛苦,来达到调和心情的目的。

太史公的书里面记载,最糟糕的不是以刑杀为威,而是乐以刑杀为威,最坏在乐字。

若是乐,怎么能称之为人性?

这才是朝廷不理解的沈嘉树指挥大军的用途,翻案沉冤昭雪是其中一个目的,更多的并不是为个人获得权势,而是为给正论换血。

紫袍华衮的诸公,日子一向过得顺遂,不曾知忧,不曾知虑,想必是怎么想也不会明白沈嘉树的想法的。

沈嘉树把所有公文看完,还是止不住气血翻涌,召探子来问:“王妃去哪里?”

也许只有来自朱涟的消息,才能止痛。

手边随意把玩着木质笏板,算起时日,自从有兵事,沈嘉树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朝。

探子是昨晚同一人,此时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沈将军的眼睛,停顿一晌才回答:“王妃回到端王府。”

探子眼睁睁地看着沈嘉树生生折断手中木质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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