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离开后,我心里总是惶惶不安。
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分开过,
更遑论,少年是独自一人迈向无边到让人心悸的大海,
没有人清楚那些踏上同一条路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但这其实仔细一想,很容易想到原因,
不是逃掉了,就是...遇见了什么危机再没回来的能力。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无能,面对这些事情,我根本就没办法护住少年。
很可悲不是吗?这就类似于电车难题,你是选择救你最珍视的人,还是大多数的人?
这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故事,天使爱你,但可能会为了众生而牺牲你;恶魔爱你,他的眼里只有你,为了你不惜把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当然,我对宝的感情当然不至于是恶魔那样极端,但这个时候我才明确地清楚,我绝对不会是“天使”,
我是自私的,虽然我清楚理由,虽然我也将踏鞴砂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归处,将这里的人们当作自己的友人,我也一直想要帮助踏鞴砂,
但我还是总忍不住会想,这些事情,与宝何干?为什么必须是宝来做…?
就算是一定要牺牲一个人,我宁愿牺牲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宝经历这些,
但是啊,少年如纯洁的白纸那般,却又那样善良,那样赤忱,
他愿意做这些事情,不会有一丝怨言。
他想要做这些事情,他想要报答他们,想要帮助他们,想要...被人需要。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去了,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拦住他。
我甚至连想要一起去都做不到。
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和这里的人们发生冲突...这会让宝很困扰吧。
但是我也快受够了这种什么也办不到只能无用祈祷的事情。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宝,这个梦很长,很长很长,我的感官越来越真实,现在的我甚至已经不认为这是我的梦了。
一年的相处之中,我早已经习惯了和少年的形影不离,和少年相处的时光,早就渗透了我所有生活的点点滴滴。
说是雏鸟情节也好,说是过度依赖也好,总之...就是完全不习惯,或者说是完全不适应宝不在的日子。
或许丹羽哥是看出了我最近情况的不对劲,他叹了口气,眼底盛满了自责与无奈,
“阿鱼小妹...”丹羽哥看着我,试图安慰我,或者说是想试图让我从那低迷的状态中回复一些精神气来,但他踌躇了半刻,不知道怎么开口。
“丹羽哥放心啦!”我抬起脸露出笑容,我当然知道丹羽哥的想法啦…并不是很想让丹羽哥再这样担心下去了,我自觉将做饭任务揽了过来,
以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还算好的。
“总之丹羽哥就好好工作啦!午饭的事情也交给我吧!”我拍着胸脯打包票:“虽然我做饭没有宝那样好吃,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啦!丹羽哥放心吧!”
丹羽哥当然放心,在他心目中阿鱼小妹确实是一个擅长料理的孩子…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不管怎么说,他只是希望阿鱼小妹打起一些精神来,毕竟人一直一直情绪低迷下去,并不算是什么好事的。
…虽然他们都明白,是因为什么。
这也是他们这些,做大人的过错。
*
我被完全不能反抗的力量压制在地板上的时候,我还是没反应过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饭盒装好的饭团撒了一地,雪白的米粒被鲜血浸透,旁边丹羽哥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息,只剩我还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
丹,丹羽哥……?!
好难受…好难受…
身体颤抖着,被扼住喉咙的我像极了在干涸的岸边无用挣扎的鱼,咳嗽被堵在肺里,喘不过气,甚至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前闪着花白的光,耳鸣吵得脑尖发麻。
“哎呀,被阿鱼小姐发现了呢。”
嘴上说着显着尊敬涵养的称呼,但男人的眸子里只有无边的淡漠和轻蔑。
“你听到了多少呢?”
声音低沉冰冷,像毒蛇那样从耳边划过,惊起一片颤栗。
我听到了…多少?
我只是…和往常那样过来给丹羽哥送饭,但是走到门前,却听到一番让我震住的话。
「……我想看看这样的心脏被放到人偶里会带来什么效果。」
心,心脏…?
我愣在原地当场瞳孔地震,捧着便当盒躲在门边下意识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能看到屋内两人模模糊糊的影子。
似乎坐在地上的丹羽哥,和…站着说话的埃舍尔?
他们…在说什么啊?
但我这种时候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者可以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后面会发生那样…可怕到让我连毛骨悚然这个词都形容不了的事情。
我听见埃舍尔说,
「反正没有你,别人早晚也会来利用那位纯洁的人偶吧,否则,人类又为什么要跟非我族类的东西做朋友呢?」①
利用…什么利用?
宝…被利用了?
「要将我的心…送给他…就告诉他,长正大人...也好,我也...好,都将他...视为...我们的一份子...」
「他不必做任何事来证明自己,人与人...不会只有利用,唯有你这样的...才会如此...」
我听见丹羽哥的声音颤抖,奋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随即...随即,声音便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
我只能怔怔地捧着饭盒,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地站在那里,脑海里有什么声音疯狂地发出警报,催促告诉着我:这不对劲!快走,快离开这里,
但,动不了,像被无法抵抗的天敌锁定的小动物那般,全身像是失去了所有控制,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丹羽哥怎么了?这一切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