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云脸色铁青,一把持起桌上“无情剑”,冲了出去。
叶尘枫一愣,知道他定是去“杏花酒坊”找仇胭脂索要解药,匆匆道:“师父,您守着紫璇。冷兄!”也追了过去。
“这时候,他们又怎会还在酒坊?”望着两人激怒的背影,童鹤仙长叹一声,转头望向沉睡的紫璇,心道:紫璇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
果然不出童鹤仙所料,当两人来到“杏花酒坊”之时,已是人去楼空。大堂的柜台上赫然留有一张玫红的信笺,依然是香气扑鼻。
冷如云屏气拾起信笺,只见上面留有两行妖艳的殷红字迹:“三月之约,此地不见不散,届时奉上解药。知名不具。”
叶尘枫一瞥之下,哼了一声。“仇胭脂见机倒快,也知道用解药交换‘来凤琴’。”
原来,仇胭脂和众人商量一番。事已至此,冷如云定会发现紫璇中毒一事,为防再次生变,便留书说交出解药让他安心,以缓解紧张关系。但她自己和红衣,却怕他再见报复,无论如何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看信之后,两人又将整个酒坊上上下下仔细察看了一番,包括地下密室,但都异常洁净,一尘不染,可见仇胭脂为人谨慎,办事极为细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楚云茗三人身在商丘小镇,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未愈,打算送雨烟去徐州,看路上能否和上官无痕会合。
可商丘并非繁华都市,他花费两天时间,好不容易雇到一辆马车,推雨烟走出客栈。雨烟虽不记得上官无痕其人,但心里想着丝竹中毒之事必须尽快让凌子规知晓,也同意继续南下。
楚云茗手推轮椅,施展轻功,将轮椅连同雨烟送上马车安顿好之后,又对柳清商伸出手来,欲扶她上车。
自从前日两人互诉衷肠明明相拥却因为她身有婚约而放开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楚云茗对她是情感上想要亲近,但理智上又必须回避;而柳清商更是心事繁多,愁思难解,对他既是情意深重,又是愧疚难当。这两日相处下来,两人都沉默寡言,就连眼盲的雨烟都感受到他们的尴尬。
此时见他对自己伸手相扶,柳清商也是一怔,抬眸触到他诚挚的目光,迟疑之后还是伸出手和他相握。
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柔荑,楚云茗心中仍然不禁怦然一动。待她俩在车内坐好之后,才收敛凌乱的心绪,挥鞭南下。
从商丘南郊到徐州,一路山崖渐少,原野无尽。此时,本已是深秋时节,逐渐寒意萧索。但没想到眼前却出现一片柳林,竟有十数株之多,晚秋时节,已是满树金黄。正值日暮时分,在夕阳金红的余晖中,秋风摇动着层叠金色柳浪,黄绿的柳叶有如春日花雨一般纷纷飘落,并无半分秋意萧条之态,反显出一种宁静明妍秋色中的清丽柔情。
柳清商不由叹道:“这片柳林好美!诗中写秋柳,总显悲凉衰瑟,尽是 ‘秋容凋翠羽,别泪损红颜。’其实深秋的柳树,仍然柳枝袅娜,自有一种清美柔韧,柔情长久之姿。”
楚云茗停下马车。看到眼前柳林,听她谈到柳树,评论诗词,也真的感受到摇落秋意中的万分柔情。
雨烟听了,虽目不能见,也能想象眼前美景,也浅浅笑道:“原来清商你也深谙诗词之道。正是呢!‘清凉亭上几株柳,霜夜凉风下夕阳’……”
“‘依旧明年二三月,小金山上看鹅黄。’”柳清商微笑着接道:“我也很喜欢前朝异族诗人这首《衰柳》,不似其他诗人的萧瑟悲凉。相信明年二三月,这里的柳树会重新发芽,会重新拥有鹅黄娇嫩的春意之美。它们此时只是在晚秋的斜阳里沉沉睡去,保存生机,等待来年用最美的姿态……与意中人重逢。”她心知楚云茗武将出身,只是粗通文墨,不明白诗中深意,便简单释义,似乎又别有所指,朝车前他的背影深切凝望。
楚云茗听二女谈柳对诗,似乎又隐隐明白柳清商话中深意,暗想:商儿是在说她自己吗?要我耐心等待春天,那她的婚约……心中思绪纷乱,忍不住脱口说道:“对啊!我也这样想,也最喜欢柳……”他这一年间本越见沉稳持重,但自从和柳清商相处以来,却常常情难自抑,言出肺腑。
见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深意,柳清商甚感欣慰。但转头见雨烟在旁,他就如此坦言爱柳,不禁面颊微晕。幸好楚云茗背对着她,而雨烟也目不能见,才未被他们发觉。
楚云茗耳力过人,听到不远处似乎有打斗之声,便驾马穿过柳林,来到林外南侧。却发现前面不远处也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一对少年少女正持剑相斗,旁边一名年轻男子作文人打扮,摇扇观战。
柳清商揭开一半车帘,也看到了这一幕。见两人身形灵动,剑法精妙,但又不似在打斗,像是在习练某种互相配合的双剑合璧。
楚云茗只看了五六招,便觉这剑法甚是眼熟,连忙翻身下马,高声问道:“敢问两位,你们所用,是否‘凝霜剑法’?”
那对少年少女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见他俩过招之间还不甚熟练,但你来我往,颇有之前见过叶尘枫和紫璇日常习练之感,且他们之间的配合默契也隐然胜过叶尘枫两人。但这套剑法除了紫璇师兄妹,这两个少年又怎会习得?
正当他颇感纳闷之际,只见一人从不远处的小溪打水回来,乍见他之下甚是惊喜,唤道:“云茗!”来人长身玉立,正是上官无痕。
楚云茗顿时大喜,两步上前。“上官兄!终于见到你了!”
上官无痕也一脸喜色。“我们也有一年不见了。你这趟出京,是特地来找我的?”
“正是。”楚云茗略一迟疑,笑容微敛。“我带来一人,但……唉!你先见见她吧。”说着回头转向车内,唤道:“商儿!”
听他叫道“上官兄”,柳清商就已明了,转头看向雨烟,只见她听到他的声音,就全身陡然一震,脸色“刷”地变为惨白,心中疑惑,轻轻说道:“雨烟,我们下去吧。”
楚云茗也微叹一声,转身过去将二女接下马车。
当柳清商推着轮椅上的雨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刹那时间似乎都凝固了,大家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呆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