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依依带着顾馨与仙草上路，光是下山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去往欲仙山需穿过一片密林，四周渐暗，林子里传来几声虫鸣和野兽的吼叫，让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有家客寨，灯火通明，与周围阴冷气息截然不同，到了店家门口，姜依依回头看向坐在马车上的人。
“公主，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在此留宿一晚，明日便可到达欲仙山。”
拉开车帘，草腥味直冲嘴鼻，顾馨柳眉倒竖，用帕子捂住，这店连个专门栓马的驿厩都没有。
她攥紧绣帕：“我这等身份，怎可在荒郊野外夜宿？传出去岂不叫人看笑话。”
蝉鸣阵阵，姜依依环顾四周，摊手道：“这里就我们二人，连抬轿的都是施法行走，除非……公主自个儿抖出去。”
见那轿上人茫然，姜依依从纳袋中取出一件素色衣裳，毫不客气往后一抛。
什么公猪病，给她惯的。
顾馨一看，竟是雁芸门弟子的装束，不等她犹豫，姜依依不过眨眼之间就走远，撇撇嘴套好跟上去。
看见内里装横，姜依依才发觉此处暗藏玄机，每个酒桌上都摆有一枚血色小珠子，透过油灯散出夺目的光彩，隐约掩蔽了一些味道。
常人没注意这些，可她知这珠子摆在此处，不为别的，为的是掩盖妖气。
只是这密林边界本就无人看守，他族想做些小本生意，也并非怪事。
此刻大部分宾客已入睡，只有旁桌坐着一名男子，目测不高，黑色帽兜遮住整个身子，背对看不见面容。
只是腰间挂的白色香囊看起来格格不入，看式样，不像是妖族之物。
江湖上隐姓埋名之人多如牛毛，想来已是常态。
掌柜笑容满面，从隔壁桌走来，拱手：“嘿嘿嘿，两位客官是要去欲仙山的吧，咱们店刚好还剩两间房。”
“不，我们就订一间单房。”姜依依摇头，扑烁的眸子闪过隐隐冷色，抬眼看向他，“掌柜的，这有没有雄黄酒啊，外敷用的。”
他脸色先是一僵，不过很快恢复，摆手道：“姑娘说笑了，咱们这只卖果酒，老夫这就为你们安排厢房。”
转身就朝楼上快步走去，姜依依勾唇，方才此人眉毛聚拢扬起，上眼睑突出，害怕至此，没想到歪打正着猜准身份了。
顾馨一听不乐意，下巴微扬：“姜依依，你没钱就滚出去，本……小姐不会替你付钱。”
外面情况复杂，一路上碰到不少野兽，所幸已躲过，夜晚是觅食之时，被盯上咬死很正常。
况且仙草在她身上，只要按时交还欲仙山，有父皇撑腰，一个小小的门徒之死，抬手便能掩盖。
姜依依倒不气不恼，小脸露出诡异的笑，小虎牙在昏暗灯光中发亮。
“哟，您今个又稳定发疯乱咬人啦，牙缝有青菜注意一下形象哈。”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还有你为爱偷挖野菜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说完转身就走，自动屏蔽顾馨口中那些污秽之词，在掌柜提议下，还是分房睡。
夜晚萧瑟，月光如水。
枯木越发显得孤寂，树叶在风中不停地摇晃，沙沙作响，宛如鬼哭狼嚎般凄厉可怖。
“啊啊啊啊！！”
忽然，一阵凄惨的女人叫声划破了天空，本就沉重压抑的夜变得愈发阴森恐怖。
姜依依半梦半醒中猛然睁眼，方才那道声音，分明是顾馨。
速穿好外衣，匆忙朝隔壁跑去，房内亮起了灯，门是半开着的。
推开入目就是顾馨惊慌不已的神情，原本精致的发髻乱得不成样，见有人来，她红着眼圈指尖颤抖着指向一处：“快，快打死这畜生。”
姜依依侧目就见一只油得发亮的大肥鼠愣在原地，似不敢动弹。
那小眼珠子从顾馨手指转移到她身上，又颤颤巍巍看向地上那团瓜子仁，吞了口唾沫。
咻地它白眼花花，身子跟着倒下，四脚朝天，口里蓦地冒出白沫，小腿一蹬，死了。
姜依依嘴角不由抽搐，这鼠子分明是被吓死的，看来顾馨平日没少锻炼肺部力量。
替它收完尸，她出门便碰见掌柜扶着帽子赶来，眼下淤青，脸上浮了层薄汗。
“两位姑娘，何事如此慌张？”
姜依依手提着鼠尾，尸身在他眼前左右晃荡，语气稀松平常：“无碍，这老鼠惊扰师妹休养，如今已就地正法。”
少女生得好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着，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与手上摇晃的死物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原，原来是这样。”掌柜一顿，见四周寂寥无人，他小声道，“姑娘，借一步说话。”
姜依依随他到一间空厢房内，掌柜忽而止住脚步，衣袍底边伸出一截扭动的细长蛇尾来，在月光下散发出暗紫色光芒。
仔细看，这蛇尾左侧有一道明显伤口，表面冒出缕绿烟，还未结痂，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
他收起蛇尾，手指颤抖着朝她作揖，带着哭腔：“姑娘，我知你是仙家弟子，小的也是没法子才斗胆求您救命。”
“这伤不是妖物所至。”姜依依看一眼便回想起前日原主身上的伤，没有残留妖气，却是极为霸道，似能损人心神。
他竖瞳放亮，连连点头说是。
听掌柜所言，修仙界从前年开始动荡，不过各界都签订了百年互不侵犯合约，人妖两族自上次联手打败魔族已是几十年。
而近来无端冒出一些隐形异物攻击两族平民，没有人能看清是他们是如何出手的。但伤口愈合后，中招的人通常会感到不安，愤怒，烦闷的情绪。
甚至扩散到其他人身上。
长期以往，负面情绪会影响到整片区域，更有甚者，因无法排解心中怨恨而选择自刎。
闻言，姜依依不由想到这些天接触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PUA的病状，毕竟大部分人不会无缘无故树敌。
她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受到了什么精神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