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繄只觉身子一僵。
他清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手心虚空,身子要端正,下笔不可急躁。”
菀繄红着脸,身子僵硬一动不敢动,屏着呼吸,心如擂鼓。
下笔哪里轻哪里重她一概不知,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她的手只是被他指引着,随着他的方向来回勾画。
“菀——繄——”
最后一笔顿时,他把声音拉得长长,转头问她,“可会了?”
她回头看他时,发现自己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里,脸又离的极近,不由呼吸一滞。嘴巴比脑子快一步,“会,会了。”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点点头,“你予我写一遍。”
菀繄握着笔,脑子发懵。
手上因用力而指尖泛白,心情无比紧张,颤抖着怎么也下不了笔。
她觉得要是再写不好就太丢人了!可偏偏方才一句也没听进去。
都怪先生长得太好看,搅乱了她的心。
犹豫,再犹豫。
“怎么?”他问。
“那个……”她憋得小脸通红,此时也顾不上厚脸皮了,抬头道,“菀繄太笨了,先生再教我一次吧。”
窗外梧桐叶子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映着室内的烛光,在窗户纸上留下斑驳摇曳的树影。
直到现在他仍记得,小姑娘仰视着他时那亮闪闪的眼睛。
“先生再教我一次吧。”
然后惯用套路嘻嘻一笑,明亮的眼睛便成了月牙儿。
对逝去的事情他向来不愿重提,那个本以为在记忆中模糊的人儿,如今却愈加清晰。
夜已深,风依旧在吹。
“军师……?”
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有些恍然的转过头去看徐晟。
徐晟仰着头,带着稚气未脱的小奶音问道,“军师方才怎么了?”
吴用看着小家伙纯澈的眼睛,轻柔一笑。
“军师无事,只是……想起一故人。”
……
送徐晟回去后,当夜无眠。
他独自踱步至庭院中,深秋露重,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气,月光映在脚边池塘,水面流转着皎洁的灵光。
他抬头,明月高高悬在头顶。
自二十岁离家,无牵无挂,去留随心,从不曾留恋什么人,也没人挂念他。
朋友虽多,他也清楚的知道其中带了多少算计与利用。他的心底,仍旧只有自己,是浮萍,是孤星。
但他生命中唯独有那么一段日子,面对着一群纯真孩童,他确实也交付了几分真心。
其中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总是惹他头疼,可却在没由来的某一刻含泪对他说,先生,我舍不得您。
心里一霎时的温暖。
也不枉当年最疼她。
“哎呀——”他望着月亮长长的叹了一声。
一晃大半年,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明月何时照我还?
可惜记忆里的旧时光啊,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并不觉得有多难过,生命中的过客,来来往往。二十岁遇到的人和三十岁遇到的人,终究都会离开,在分别的那刻,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此刻回忆翻涌,稍作感叹而已。
一霎时,仅此而已。
就如此时,他想到他这一走,这丫头少不了在家里骂他。
就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