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泪珠顺着脸直接就滑了下来。
菀繄尽力控制着所有的情绪,颤抖着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褥,几欲陷到她每一寸皮肤里。
吴用含泪看着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近她身边,将声音放得很低,就像是哄熟睡的婴儿一样轻柔,“菀繄,跟先生回去吧。”
她抓着被子的手怔地一松,眼里含着悲凉,音色平淡而落寞:“梁山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
生冷绝望的话听在他耳,如冷箭穿心,他道:“这里是你的家,梁山亦是。”
她听了,仍旧抱着双膝背对着他,不作半点回应。袖子里露出一小截手臂,明晃晃地晾在空中。
他盯着那白皙纤细的手腕,晃了心神。那截白皙光滑与他滚烫的掌心相碰,一丝微凉直沁到他心头。实在是没了法子,这般一遍又一遍地求着她,“菀繄,听话,跟我回去,好吗?”
他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高高在上的军师何曾如此卑微。
可菀繄只觉得心酸,她甩开他的手,嘲讽般的露出一个笑,“您何必呢?”
说罢,这才终于回过头来面对他。
她长发散落腰间,眼里含着的泪堪堪垂落,一张苍白的小脸怨恨看着他,却带着病态的凄美。
吴用只觉得心头狠狠一震,唾液划过嗓子夹杂着撕扯般的疼。昔日这朵明媚的向阳花全都是因为他,如今竟这般虚弱。
他阴毒计谋使尽也没有过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悔恨过,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轻轻一松,如今他再也舍不得使任何力气对待这朵易碎的花,最终只红着眼,哑着嗓子唤了声:“菀繄。”
这两个字狠狠敲进宋菀繄心头,眼中那滴清泪也随之悄然而落,她猛然起身朝他推去,嘴里忍不住的哭喊着:“你走!你走!我不要你来!”
她一个劲的把他往外推,吴用能够感到她生了病的身子虚弱的使不上力,便由着她推搡着往后退。
她已哭得泣不成声,吴用看得更是心痛,在最后那身子几欲摔倒前,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任她捶打,嘴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先生错了,先生错了……”
菀繄挣脱不过,才终于倚偎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悲怆,近乎肝肠寸断,憋了那么久的委屈终于彻底释放。
“您,您怎么忍心……您知道我这段日子有多难过吗?坏人!混蛋!你怎么能将我嫁给燕青!我不是物件儿,我不是!”
吴用只管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任泪水不断滚落。
直到怀里的人哭得没力气了,抽噎声渐渐小了,她这才终于叫了声“先生”,听到这两个字,吴用心里总算是踏实。
他将她横抱而起,轻轻的放到床榻上,贴着她的耳边说道:“我们回家。”
张顺回来的时候,见菀繄靠在吴用怀里已沉沉睡去,他脚步不由放轻,朝外指了指,表示马车已经备好。
吴用怕吵到怀里的人,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于是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
雨后湿冷的空气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土腥味,乡间小路被雨水浇的泥泞,吴用扶着菀繄坐上回梁山的马车,他撩了袍子上车,掀开帘子却看到那丫头瑟缩着靠在角落里,撑着眼皮喃喃叫了声:“先生。”
他瞧着她虚弱的样子,一阵心疼,虽觉得多余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了句:“慢些。路上颠簸。”
张顺扬鞭,“自然,军师放心。”
吴用解了身上的披风系在菀繄身上,揽着她轻声道:“睡吧。先生陪着你。”
车轮滚过在泥泞的乡间路,将那些被雨水打落的枯叶深深地攆在泥土里,马儿不住蹄,向着梁山的方向而去。
是谁在她的眼上遮了糖纸,五彩斑斓的世界都失了真,混混沌沌的入梦去,可梦里却不踏实,这段日子的难过反复缠绕着她,嘴里呢喃着,“不要,不要抛下我……”
马车一路晃动,她一双冰冷的小手藏在他宽大的袖子里,藏在他炙热的掌心中,面颊贴着他胸前的衣襟,透着他热烈的心跳。
“不会。先生再也不会将你送给别人了。”
许久,耳边这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