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回了身,也不待回应,哥几个熙攘笑闹着就走开了。
憋在嘴里半天没说出话的宋菀繄,转身就要去讨理。却被吴用伸手轻轻一拉,锢住手腕,隐笑问她,“去哪?”
菀繄委屈道:“方才二哥他撞我……明明是故意的!”
吴用自然是看出来了,却仍装作大悟般说了句“哦?是么。”
然后他点点头,思索着说:“那也无妨,反正又不是推到别人怀里。”
菀繄脸一红,低下头,脚尖蹭了下地,心想先生怎么也这么坏呢。
吴用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杏黄大旗就挂在头顶,被风吹得呼啦作响,上面绣的金丝线被恰到好处的阳光折射出耀眼的金光。等菀繄再去看他时,却见他也正偷偷斜了眼睛去瞄她。
被戳破心思后他脸上一红,便立刻恢复了往日正经模样,顺带一声尴尬的轻咳。
偏赶上他倒霉,被这声咳嗽呛到,一时间真咳不止。
菀繄被笑憋的难受却还要装作看不破的样子关心他,连连问:“哎呀,先生您没事吧?要不找安神医来瞧瞧?”
吴用右手攥拳掩在嘴边,左手拿着羽扇朝菀繄示意,咳了好久才艰难的说:“无妨……”
菀繄不罢休,继续拍拍他:“怎么能无妨呢?您都咳的这般严重了!”
也不知是真的咳的太厉害还是被她调侃不休,直到将往日里一向稳重的军师弄得满脸通红,这丫头才不再逗他。
先生好笨。菀繄终是憋不住低头笑了几声,然后才转移了话题。
“对啦先生。”菀繄想起来要和他说什么,“你相信梦中传法吗?”
吴用这才平静下来,稳了稳呼吸,问她:“怎么,你也梦见玄女娘娘了?”
“那倒没有。玄女娘娘哪是说梦见就梦见的。”她嘿嘿一笑,“我这几日厌睡,在梦里学了支舞,醒来后还记得呢。”
吴用听着她说,却见她领口被风吹开,忍不住紧了紧她的衣领,又紧了紧她的披风,将她裹的像个粽子似的才罢休。
她红着脸,惦着脚附在吴用耳边,眼睛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门口当值的守卫小卒,小声道:“这里人多,我怕羞,咱们去个没人的地儿。”
说完,未等吴用反应,拉着他就跑。
她一边笑一边跑,正午的阳光打在她脸上,笼着一层耀眼的金光。吴用看着她,这一路魂儿都被她牵着走,呆呆愣愣的,任由她拉着,青灰色的砖墙在两人身后掠过,天空打转的燕儿,以及脚下山间潺潺的溪水。
风打在脸上竟不觉得冷,不知是时至中午温度暖了,还是他脸颊发烫。
藏书阁是个好地方,菀繄抬头望了一眼那隐在翠竹中僻静的书阁,几乎没犹豫,拉着他噔噔几步跑上了二楼,门子才被关上,她被猛地压在门上,只觉得肩头一硌,抬头,他便附着身子凑了过来,却被菀繄灵巧一躲,“先生别闹。”
没占到便宜的军师倒也不恼,目光随着那丫头看去,却见她几步跑开,跑到窗口那不显逼仄的地界儿。
吴用笑了笑:“你不是要跳舞么?”
“嗯。”她点点头。又略带羞涩的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跳,要是不好看,您可别笑我。”
阳光透过窗口在空中形成一道光柱,细碎的灰尘漂浮在阳光中,菀繄站在光里,光圈擦着她的侧脸而过,少女好似镀了一层金光。
她站好,轻轻抬起一只胳膊举过头顶,依照梦里的印象,翩翩起舞。
她欢快的跳着,那些生疏的动作在她脑海里闪过,可动作却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眼前景物在她眼前快乐的旋转,再旋转。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是庄周梦里的那只蝴蝶。
吴用望着她,看那在金色的光晕里旋转的少女,恍若隔世。
一舞毕,她笑着扑到他怀里,仰头看他。
吴用仍旧呆在那,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姑娘,眼中好像含着山川与河流,透过漫长的岁月与等待,红尘与万难,终于见到了他最爱的人。
他的指腹不断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脸,在金色的曦光里,是那样的眷恋不舍,光影,交织,温柔,与缠绵。
“丫头,在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了,是么?”
他指的是很早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他一定是见过她的。
或许是上辈子。
又或许,就是这辈子。
只是他想不起来了而已。
菀繄见吴用这副痴傻的模样,忍不住伸出食指在他眉心处轻轻一点,说道:“傻子,很久之前我还没出生呢。”
说完她扬唇一笑,便朝楼梯口处跑去。
吴用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恍恍然仍在梦中,很多年前某个模糊的甚至在记忆里快要忘记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里。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是你么……?”
他喃喃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