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
宋菀繄一睁眼,就看到吴用那张放大的脸,明亮的眼睛疑狐的盯着自己。
“你——”完全是下意识地猛然起身,接着就听到咣地一声,撞到了对方的头。
小吴用差点被弹飞。
宋菀繄惊魂未定:“你干嘛!吓死人了!”
“你一直在说梦话。”吴用吃痛揉了揉额头,忍住眼里的泪。
“我吗?”
“那不然呢?”
宋菀繄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是吴用的房间,一瞬间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你不记得了?”
宋莞繄看着他,摇摇头。
吴用叹气:“你昨天喝醉了。”
“我喝醉了……?”她问这句话时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疑惑,因为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喝了酒。只能捶捶头,试图拼命回忆,然而最终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了一夜的梦话。”吴用补充。
“我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有些我也听不清。”他想了想,“但是有一个词我听清了,你一直在叫先生。”
先生……
这个词穿过她的耳膜,流入心间,就像是打开了刻意隐藏秘密的开关,无数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恍如隔世。
“你……怎么了?”吴用看着她伤感的模样问,“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莞繄慢慢垂下眼。
“嗯。”她轻轻回答,“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
*
大雄宝殿高数丈,四角金铃悬风,声传十里。
宋莞繄立在佛像下,双手合十。
她虔诚的祈祷后,接着三叩首,最后一下抬头的时候忽然看着眼前高大的佛像微微定住,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站起身。
出了塔门,又顺着来时的那条石梯缓缓而下。
她记得小时候跑到寺庙偷供果,看到有祈祷的女人久跪金佛下,不停的叩首,她脸上的眼泪就滴在黄色的蒲垫上,当时宋菀繄只觉得悲凉。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作为一个人,是那样的卑微。所以,她以前不信神佛。
可是现在,她能理解那个女人了。若这世间诸事皆能人为改变,又有谁愿意去跪拜那虚无的神呢?
想到这,耳畔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将她的长发猛然吹起。她止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浮屠四角的金铃,清脆的声响铮然如耳,声动天际。
*
“二少爷,您才回来就又要走啊?”阿福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吴衍,满脸不舍,“要不您再多住些时日吧?哦对了,过几天就是老夫人的大庆,公子也要走吗?”
“你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母亲的贺礼我放到那个黑色的柜子里了,就那个。”吴衍抽空抬手指了一下,“在第二层。到时候你替我给她,然后就说祝愿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有那个如月什么如日什么的,哎呀到时候你自己编点儿。”
“公子……”阿福委屈的叫了一声。
“行了,我走了。”吴衍毫不心软。说完,便背上包袱,抄起桌上的长剑往门口走。
小桃气喘吁吁的从后门跑过来,追上吴衍,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他:“二少爷,给!”
“谢了!”吴衍接过。
小桃有些担忧的问:“这些干粮够吗?要不我再去偷点儿?”
“不必,这些够了。”
小桃盯着这包干粮一脸深沉地说:“可我总觉得这吃的不如银子来得踏实,二少爷,要不我给您去拿点银子,留作盘缠。”
吴衍听罢,笑了一声:“我说小桃,你现在这胆子挺肥啊,都敢偷银子了?”
“哎呀不是,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小桃解释,“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去要!以你的名义,那账房还敢不给?”
吴衍挑了挑眉,敢情是这样。不过她还是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想花他的钱。”
“唉。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也实在想不明白这做江湖浪子到底比做衣食无忧的少爷有什么好处?不过我们是下人,不应该过问。”
吴衍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剑柄,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桃叹了口气:“你离开的这两年,我们都可想你了!你不在府里,老夫人把阿无遣回老家了,如今整个府里冷清极了。真怀念以前的日子,你带我们去后河钓鱼捉虾,变着花样的做黑暗鲶鱼,然后骗阿言吃,害他拉了好几天的肚子。那时候阿无还在,怜儿也在……”
美好的回忆总是令人动情,小桃思绪万千,不免多说了几句。
吴衍就静静的听她说,脸上带了丝风轻云淡的笑意,可当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神色蓦然一僵。
小桃见状,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吓得立刻闭嘴,不敢再往下说什么了。
不过吴衍这次却没有再发火,只是神色暗淡着,低头留恋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不过须臾,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好了。不说了。”他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又看向阿福,对二人嘱咐,“你们在这里照顾好我娘,还有用儿。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吴衍仰头,环视了一圈府邸的房屋,庭院内的长廊,一草一木皆落入他的眼眸。最终嘴角勾起一抹释怀的笑意,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朝大门走去。
小桃和阿福朝大门喊:“哎,少爷!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问君归期未有期!”
他潇洒的将手一挥,颇有当年李太白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放。他大步流星的迈出门,正与此时从浮屠塔回来的宋菀繄擦肩而过。
一阵风将她衣袂吹起翩翩,少年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交错间,她好像再次听到了浮屠塔四角的金铃声,清脆入耳。
“宋姑娘,谢谢你。”
轻飘飘的声音飘进宋菀繄的耳朵,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府邸的门槛,又恍然回头,空荡荡的街道只余风扫落叶,不见一人。
菀繄先是恍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