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种了很多梧桐树,季节到了黄叶脱落,被夜风吹的到处都是,空旷的停车场也不能幸免,寂寥的场景衬托一身黑的两人更加落寞。
风穿过领口直往身体里钻,秦诚紧了紧外套,双手环抱住自己,用肩膀创了创一旁还在抽烟的冯鸣舟,催促他快点做决定,做完事情他们也早回家,李溪乐他们肯定早到家了。
今天本不用加班的,这边丧事习惯早上开始,中午前祭拜完,下午出殡。他们今天穿的这么庄重是为了迎接一位老人,这位老人住在附近的乡镇上,生前是位顶好的人,用自己的辛勤和智慧带领了乡亲们脱贫致富。他三天前因病去世了,享年九十五岁,也算是高龄了,本来今天下午祭拜仪式结束后,他们就要带他入轮回,而迎接他的也是一个很好的命格。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他远在国外读研的孙子要赶回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却在安城回乡的途中发生了严重车祸,被救护车送到了这个医院里。
本已准备安心离去的老人,知道消息后失声痛哭,他自问一生从未做过坏事,生前也尽量不拖累后辈自己搬进养老院,却没想到孙子会因为自己遭遇横祸。老人恳求他们带他来见见孙子,他们没有拒绝,孙子做完手术后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老人就等在病房外,他们也在这陪他等。就在十分钟前,冯鸣舟的系统待收名单里已经出现了孙子的信息,他还是没有扛过来。
系统里一般会提前半个小时给他们信息,也就是说老人现在并不知道孙子即将去世,冯鸣舟在纠结要不要现在就带他走,马上就没有时间了。
秦诚也很纠结,如果给老人时间,就可以让他和孙子说说话。可那对于老人来说就是要背负极大的罪恶感,在痛苦中结束这一生,他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一支烟燃尽,冯鸣舟将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对着秦诚说道:“没时间了,我们现在过去。”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一位年迈苍苍的老人正趴在玻璃窗上,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孙子,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击倒。
冯鸣舟走上前,扶着他走到走廊上,在长椅上坐下。
冯鸣舟看了看时间,语调平淡的说道:“爷爷,您到时间必须要走了,他身体没有大碍明天就会醒过来的,您在他身边反而不好。”
老人颤巍巍的握住冯鸣舟的手,浑浊的双眼出现了一道亮光,语气满怀希望的问道:“真的?超超会醒过来?”因为年纪太大口齿有些不清,他每个字都说的很用力,确保冯鸣舟能明白他的意思。
冯鸣舟认真的点了点头,反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他的手掌不大,指关节很粗,一看就是生前劳作太多。
老人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一丝笑意,他相信鬼差的话。
而重症监护室里,秦诚也见到了魂魄已经游离出来的孙越超,秦诚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他,并告诉了他们的决定,如果他真的想见一面也可以。
孙越超还不大能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情,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这也是秦诚他们不愿意一开始就去接死者的原因,死者也需要时间缓冲。
“你爷爷就在外面,你要是想说说话也可以。”
尽管处在情绪极度崩溃中,孙越超还是马上摇头,他不能去见爷爷,他不想让爷爷知道他已经死了,“我不要和他说话,赶快让他走吧。”虽然他的大脑已经死亡,但药物还在维持着他心脏的跳动,现在仪器还没有发出警报声,但药物并不能支撑多久。
秦诚扶着孙越超去了对面帘子后面,通过系统告诉冯鸣舟赶快带人过来,老爷子就算答应现在走,肯定也要在走之前见孙子一面。
冯鸣舟感受到包里仪器的震动,就知道是秦诚那边处理好了,就扶着老人去了病房里,病床上的孙越超躺在哪里一动不动,老人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嘴里喊着超超。
秦诚掀起了一点帘子,让孙越超能看到病房里的爷爷。
空间被割裂,爷爷在看着孙子,孙子也在看着爷爷,他们都在和对方告别,却不在同一个维度里。
冯鸣舟在末时之前带走了爷爷,他们进电梯后,重症值班室的医护人员接到报警声,快步冲到孙越超的病房里,对孙越超实施抢救,但最终抢救失败。
事情处理完后,冯鸣舟和秦诚一起去了天台,此时东方已经亮起微光,能望见茫茫晨雾之中,有山巅,有河流,有空旷的原野,有高耸的建筑,还有稀疏的人流。
是的,稀疏。
站的低了以为这世间满是人潮拥挤、是是非非。只有站在高处,才会发现人类只是松散分布在广袤的自然之中,人类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每一世都要经历世事无常、喜怒哀乐,努力在无垠中寻找及确定自己的存在,生命要从无到有,又要从有到无,命运的齿轮在不停转动,那一世的挣扎和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既长又短的人生找些事情做吗?
关于人生的问题好像从来都没有确定答案。
秦诚和冯鸣舟留下来做鬼差的理由好像都差不多,刚开始是为了看看那些人的结局,时间长了见的多了,又不想入轮回再去经历一遍人间疾苦,那些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
秦诚将烟头从高处扔下去,遭了冯鸣舟一记白眼,他嗤笑一声问道:“你怎么能一直保持这么强的道德感?”
冯鸣舟走了几步,将烟头扔到垃圾桶里,医院里最不缺在天台抽烟的人,为了保持环境的整洁,这里甚至放了三个垃圾桶。
冯鸣舟困得要死,懒得和他讨论关于道德的问题,径直向门口走去,他必须赶快回家躺在床上。
李溪乐昨天到家的晚,没有再捣鼓抓粉头的事儿,简单洗漱完就睡了。可是一大早周全就过来拍门,他怕吵到邻居赶快起身去开门,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
周全看李溪乐,顾不上其他,叽里咕噜的把来意说了,秦三死了。
本还没醒神的李溪乐听完后,眼睛里的光一下子聚在一起,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全喘着粗气说道:“秦三不是请假回家了吗,当时说是家里收秋他父母忙不过来,他要回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