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见到阿玉,我就是丢盔卸甲的逃兵。
在他面前我可以放声大哭,妄图用他的善良慈悲洗刷自己的罪行。
他是最肮脏的太监,他也是我夜航寒江最温暖的渔火。
而我?
我是最胆小的小偷,藏起追逐渔火的心。
我是最无耻的凶手,掩盖刺杀百合的匕首。
我是最狼狈的小姐,做不到目空一切,也做不到放手一搏。
我只能躲在阿玉的小院子里,即使已经泪流满面,也不能说出什么,因为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都会脏了他的耳朵。
“赵小姐,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赵府有鬼。”
“鬼?谁是鬼?”
“全都是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夏夜,却冷的很。
我冲进阿玉的院子,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棉被,抱着他的小猫,才感觉哀嚎的鬼魂离我远去。
阿玉没再追问我到底为什么闹鬼,而是举着火折子把卧房里的灯一一点亮。
尤其是床头的灯盏,他点了好几个,挂在帷幔上,我抱着阿玉的被子抬起头就能看见它们。
它们就像旋转的橘色河灯,流淌在温暖的河水里。
不过阿玉没问,我觉得他多少也会知道些,他就住在赵府的对面,那些流言蜚语,就算再封住人们的嘴巴,也会像发臭的泔水从门缝里流出来。
可是阿玉从来不问,我不说的他就永远不问。
他坐在脚踏上,我们之间礼貌的隔了一道床帘,阿玉的床帘是鹅黄色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模糊的勾勒出阿玉的侧脸,我抱着福禄看他守着炭火热汤婆子。
汤婆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响,就像是睡着的福禄肚子里的肠鸣,我把头轻轻靠在福禄的腹部仔细听着。
“猫咪的呼噜声很催眠吧?”
阿玉用手试了试汤婆子的温度,然后把汤婆子放在手心掂了掂伸进床帘,我以为他是给自己热的,没想到是给我的。
他跟我说话时一直没有回头,哪怕隔着床帘。
“放到小腹上暖一暖,就不会太疼了。”
我刚要去接,一听这话瞬间脚底发凉,阿玉怎么会知道我已经来了初潮的事?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迟迟没有接过汤婆子,反正从小到大,我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阿玉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我那些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见我没接,只得把汤婆子轻轻放在床褥上,然后缩回手又端正的坐在帘外,他说你也不用满了,女孩子到这个年纪都会来的。
“在我眼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汤婆子就躺在被褥上,明明已经被阿玉摸过好多遍,可我觉得烫的不行,它隔着被子烫着我的膝盖和双腿,背后都开始发汗。
我们之间隔着那道薄薄的鹅黄纱仿佛成了我的铁甲,躲在铁甲里好像我能问出任何的问题。
“那现在,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福禄还在打着呼噜,汤婆子变得更加烫人,阿玉垂下头手指交叠,他搓着手指仿佛答案都写在了掌心。
这可能是世间最难回答的问题,我发现阿玉回答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可他为什么要皱眉呢?
“一个已经长大,马上要嫁人的姑娘。”
是因为他也不想让我长大吗?是因为阿玉也知道,只要我长大,我们的关系就会不可逆的被岁月磨损变质吗?
“阿玉,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做游戏了?”
“小时候你还会搭着我的手去看小雏菊,你会站在秋千后推我的肩膀,还会把新蒸好的荷花酥喂到我的嘴里。”
“可是现在,你跟我的距离好像比放飞的风筝还要远,明明我们在一起说话,可你后退一步就像退回了一百步。”
“是我变样了吗!”
我说到最后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提高了声音,我撑起身子挣扎着看向帘外的阿玉,头顶帷幔上的圆盏灯都在剧烈摇晃,飘忽不定的黑影疯狂的照在阿玉惊慌失措的脸上,他紧抿着嘴看向我,浑身都在紧绷,连说出的话都是紧绷绷的。
“不一样了,小时候你只到我胸口,是个还在换牙的小小姐,可是我看着小小姐一天天长大,她长的太快了,头发变长了脸颊也变得瘦削,她的声音明明昨天还奶声奶气今天就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她看着我的眼神没有变,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她!”
所以呢?
“所以你在我眼里,是个真真切切的长大的姑娘。”
我不信,阿玉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长大的姑娘,那今晚他就不该让我进门!
封建礼教,伦理道德,我、阿玉、十五姨娘还有大哥,我们不该做的事太多了,可我们为什么还是要做,宁愿流干眼泪到连多看上两眼都是羞耻的地步,却还是要做。
我想问问十五姨娘,问问她为什么我们要去做明摆着就是不对的事情。可她已经不在了,她带着自己所有的秘密沉浸了赵府的湖底。是不是只有以死明示,才可以挣开枷锁?挣开赵府?
我没力气自己去思考,瘫倒在床上仰头看着,莹莹烛火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大,它们落在我的双眼上就像是中秋花灯,仿佛要把人的眼睛烧着。
小时候,府里的孩子还不是很多,爹还不忙,他还会陪我一起逛灯会,他抱着我走过大街小巷,中秋的花灯很大,大到拥挤在一起,仿佛在对我夹道欢迎。
鸾鸟灯引颈展翅,金龙灯盘柱直上,爹问我想要什么花灯。
“想要什么爹都买给你!”
那时候我才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不敢说,只能指了指那盏最便宜的小雏菊花灯。
可爹抱着我掂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高兴。
“小孩子畏畏缩缩的干嘛?想要什么直说!我们十小姐怎么能是胆怯的主儿?”
虽然爹那时没有现在这么有钱,可他许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