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小九儿坦然应下。 “竟还有车,我以为你赚了钱要请我坐黄包车,居然有了这铁壳虫。” …… 正式拍摄,夜色漆黑,然而灯光耀眼。 众人围观。 小九儿一身暗色绣血杜鹃锦缎旗袍长至脚踝,在鼓风机恰巧的力度下款款飘动,脸上的妆与在台上相比已经淡了很多,依旧鲜艳欲滴,明亮的眼、晶莹的红唇,一头短发精致利落。 窈窕美人被李修德搀扶着登上黑色汽车。 “住哪里?” “爱民巷后段15号。” 李修德:“那里的房子靠近租界,购置起来很费钱又麻烦呢。” 小九儿点了一支烟,似水葱细腻白嫩的指尖间一点猩红映照着她在黑暗中的面容,魅惑至极。 “租的。”她道。 “卡!这条过,下一条。” 场景转换。 车到了爱民巷,小九儿请李修德进屋喝茶。 “李狗……李修德,我这里的好茶叶都喝完了,只剩一点茉莉香片品质不大好,你且将就一下。” 李修德正在参观小九儿的居所,随口道:“我哪里喝得出来好坏,白水也行。” 小九儿到底冲了两杯香片来,并一个点心盒子一起端来。 陆宇和乐楹对着两杯绿水,尽力演出闻见宜人香气的样子。 多年未见,物是人非,其实没有那么多事情要聊。 两人只能挑着小时候那点事情翻来覆去地嚼,嚼到最后索然无味。 半杯香片未完,气氛已经冷下来了。 李修德声音放低:“九小姐,你和从前很不一样。” 他不愿和父母一样在白家做一辈子的门房,十岁就出来自谋生路,偶尔回白家,总能见到白九儿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布衣学生装去上学,那是头发还是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后来听说被老夫人绞了卖钱,哭了许久。 “说了还叫我九儿就行。”小九儿有些烦躁,拿了一根烟点上,“哪里不同?” “九儿,你怎么不留长发了?” “不喜欢了。” 小九儿往后靠在新置办的一对香妃色软枕上:“你说我不一样,你不也是?从前总留青瓜蛋子头,像个西瓜似的,现在头发倒是人模狗样的。” “我瞧天色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九儿,你还想读书吗?我送你留洋好不好?” 李修德恳切的神色被陆宇演成了急躁。 乐楹忍着没有笑出来,仍旧沉浸在戏中。 漂亮的面容狰狞起来,厉声疾色:“你是我老子吗,送我读书?我读不读书与你有什么相干?要读书我也会自己赚钱,男人兜里的钱哪有那么好掏?” “九儿,嫁给我!我替你赚钱,我供你读书,这样你就不用再委身他人了。老夫人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嫌你的。我在里东巷新置办了一处洋房,比你这处大许多,摆设漂亮许多,往后你就再不用租房子了。” 小九儿的神情从坚毅,到面具破碎的些许感动,再到鄙夷。 她冷笑道:“原来是老太太说我货腰叫你听见了,那我对她说的话你可曾听见?到底为什么我一个唱歌的就被你们认定了是娼妓?”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觉得我千人睡万人骑配不上你,偏你又大方宽容不嫌我脏。我要你不嫌?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方才吹牛皮这些年的惊险,我大致也听出来了,是在给洋人当狗腿子捞了些油水,就敢到我这来装能人来了。修身明德,出自哪本书,是个什么意思,你既然起了这个名字可曾研究过。” “你们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们!白络芬她学识渊博,却是个空架子,到现在连水也不会烧,要让她离了父母养活自己可是不能够呢。她爹充好人瞒着她找我要学费,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现在靠我养着呢!白老太太张嘴闭嘴我给白家丢脸,真到给宝贝孙子娶媳妇,还不是得拉下老脸来求我?白家后院那一群姨奶奶们,哪个不是一辈子仰人鼻息过活。” “我离了家,自己养活自己,才知道一个人是不必被别人踩在头上过的。你说娶我供我读书,左不过也是要圈住我将我踩在脚下。我绝不为了几个臭钱,一辈子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我若嫁了你,将来我年老色衰,你总要搂着别的漂亮小女娃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一个臭婊子,老子不嫌你脏娶了你回家,在你身上花了那一大笔钱,你就该听话些,不要在此处碍眼!” 如此大段的台词,乐楹稳定保持戏中情绪,台词字字清晰,输出流利。在场的老戏骨和导演都彼此点头认可,暗暗赞许。 李修德其实不大能明白小九儿的一串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争辩中,他愤怒道:“到底为什么别人能睡,我娶你只教我一个人睡不行?” 小九儿知道话已至此,不必再想着说清楚了。 她将李修德往外推。 “卡!”这一条王辉很满意,只是陆宇那边有点拖后腿。 本着谨慎的原则,讲讲戏又拍了几条,却消耗了乐楹的情绪,一条不如一条,只好赶紧叫演员换衣服去拍下一幕。 小九儿和李修德再见正是在小九儿唱歌的地方。 李修德陪着一众洋老板前来与刚进驻本地的军阀谈合作,在一处转台坐下。他望着台上小九儿,两人遥遥对望,小九儿轻蔑地撇开眼去。 风月场注定不是太平的地方。 军队里有人与其他客人们起了冲突,一时间枪声四起。 小九儿与其他舞女一样吓得面无血色,到处藏躲。 眼瞧就要有一个子弹射中她,李修德冲上去替她挡下,中了要害。 小九儿拼命将他拖到一个背对着大厅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