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发现人鱼的视线转向了那把伞──她的修伞技术实在是稀烂,她举着那把破伞悻悻道: “这把伞坏了还可以买一把新的嘛,先将就着用,我回去就给你买一把新的。” 舒棠并不知道这把伞对于人鱼而言的意义: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的礼物。 她再次伸手去碰人鱼,以为“他”这次还会躲开、或者继续把她提溜起来。 但是人鱼并没有任何动作。 在确定了舒棠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和想要逃跑的意思以后,人鱼刚刚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抵触、敌意都在此刻像冰雪消融。 舒棠顺利地触碰到了人鱼的面颊。 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她触碰了一下“他”脸上那一块非常明显的瘀青,怕弄疼“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人鱼只是缓慢地歪了歪头,比起尖锐的神经痛,磕碰到的伤口传来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 舒棠当然知道精神力暴动给人带来的折磨,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人鱼的长发。有点笨拙地用手指在人鱼的太阳穴打圈,用书上学过的手法帮“他”缓解神经痛。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人鱼的耳鳍,但是这一次耳鳍并没有尖锐地立起来。 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舒缓至极,手指上传来的温度让人鱼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经历过今天这么严重的精神力暴动,人鱼在她好闻的气息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终于达到了终点。 紧接着,人鱼的鱼尾把舒棠圈在了中间,这条鱼尾完全可以凭借着蛮力将一艘几十吨的探测船拦腰斩断,此时却是轻轻碰了碰舒棠,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舒棠低头一看。 人鱼的鱼尾遍布划痕,还被折腾掉了几片鳞片,在地下室里,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像是碎了一地的蓝色钻石。 这种冰冷生物的鳞片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毛骨悚然,但人鱼这个神秘的物种,却像是神造之物,每一片鳞片都像是艺术品一般美丽,让鱼尾看上去是一种非常神秘美丽的幽蓝色。 舒棠问人鱼:“鱼尾是不是受伤了?” 人鱼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甩了甩鱼尾,然后把鱼尾搁在了她的手边。舒棠就顺势停下来检查了一下“他”的鱼尾。 鱼尾上有淡蓝色的血迹,但是已经渐渐不流血了,问题并不大——只是被自己折腾掉了一些鳞片。 舒棠顺手把地上的蓝色“碎钻”捡起来收好,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像是收集家里的宠物掉的毛。 然而等到舒棠转头,却发现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废墟边,双眼紧闭,不动了。 舒棠吓了一跳,要不是能够感受到人鱼沉重的呼吸,她几乎要以为这条鱼死掉了。 舒棠急得团团转:“他”刚刚不是还凶她、嘶她,把她关起来么?而且还是一副要摧毁的世界的样子,好像可以 随手可以捏死十个她, 凶得吓人。 怎么啪地一下就娇弱地晕倒了。 猫猫下了结论: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她爬过去摸了摸人鱼的脸, 人鱼的面色极白,就连唇都是苍白的。 精神力暴动之所以危险,不仅是因为病人会发狂、给周围造成极大的破坏;也是因为这种暴动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很多人就是在一次次的精神力暴动中渐渐虚弱下去,英年早逝的。 就算是精神力暴动结束后,还有严重的后遗症,如果高热那就完蛋了,因为很可能被烧得精神域出问题,那就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还好,人鱼没有烧起来。 但是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整夜都不会发烧。 舒棠环顾四周,这里又湿又冷,天花板还在漏水。 舒棠拖住了人鱼的胳膊,想要把人鱼拖去巴士底狱的那个“窝”里面。 上一次试图从礁石里面拔了半天没有拔出人鱼,舒棠一直耿耿于怀,心想不是她拔不动,肯定是人鱼在卑鄙地暗中用力。 但是这一次人鱼睡着了,她才发现人鱼是真的沉,毕竟那么大一只。 舒棠累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最后也只是把人鱼从漏水的天花板下面拖远了一点。 陷入了昏迷的人鱼隐约能够对外界有点意识,似乎自己被一个人拖住了胳膊使劲拽、拽不动就去拖“他”的鱼尾。人鱼非常讨厌任何生物碰“他”的鱼尾,要是哪只不长眼的东西碰到人鱼的尾巴,就会立马被鱼尾一尾巴抽飞几百米。 但大概是舒棠的味道安抚了“他”,暴躁的人鱼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 最后,舒棠一屁股坐在了人鱼的旁边,立马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把“他”拖去巴士底狱的念头。心想:好歹不漏水了,先凑合吧。 舒棠记得自己的超市购物袋还在电梯边,里面有吃的,还有她捎来的一只药箱,于是爬起来借着通讯器的光回去找袋子。 一路上,舒棠的通讯器一点信号也没有,她也听不见外面的一点声音,整个疗养院好像变成了一片空城,外面黑黝黝的,似乎路灯都没有了。 舒棠忧心忡忡:如果大家都走了,那“他”们两个怎么办? 人鱼还晕了,她又不能拖着“他”飞奔去追车! 但是那个小陈挺靠谱的,就算是走了应该还记得这里有两个人吧? 回来一路上,舒棠都很担心自己和人鱼被遗忘在了这里,那岂不是要开启荒野求生的剧本?而且人鱼现在昏迷了,要是明天状况恶化,这里没电没仪器,她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人鱼抢救回来啊! 不过,等到回到地下室,看见角落里的人鱼后,舒棠就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被丢下了,她可以等信号恢复,打听一下大部队转移到哪里去了,然后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