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位置似乎并非是刀伤,更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烙过似的,留下了一个状似蝶翅的烙痕。
对面帐篷里吃饱喝足的新兵走出来,手里端着碗,吸溜着香喷喷的面汤,他扫了一眼地上哎呦哭嚎的官兵,看向场上唯一站着的那人,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人也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他手一哆嗦,筷子掉进碗里:“孟、孟汀?!”
——
同一时间,岩湖岛。
竹林间薄雾缭绕,偶有虫鸣鸟叫,溪水潺潺,叮咚作响。
院门外进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手里提着精美食盒,款款行至门边,敲上两声,柔声道:“公子,今日的药已经熬好了。”
门开了,花寒冲她点头,接过食盒道了声谢,遂又关上房门。
方才门关得太快,女子什么都没来得及瞧见,她捏紧了袖间的手帕,原地站了会才匆匆离开。
走出院外,又是别样的景象,放眼望去,高山流水,好不惬意。
她捏着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响亮的瞭哨,不一会,天上飞来一只白鸟,手臂一般大小,稳稳站在女子肩头,任凭她往自己的腿系上一个小小的竹筒。
“去吧,回去告诉公子,那姑娘有好转了,最近几日应该就会醒了。”
然而一转身,女子便吓得一哆嗦,只见不远处站着个瘦削的男人,脸色铁青,表情阴沉。
女子勉强笑了笑:“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花寒冷声道:“你在给谁报信?”
女子佯装不懂,快步离开。
当晚,花寒便带着昏睡中的雪姻离开了岩湖岛。
三个月前,无名山动,顷刻崩塌,雪姻就此陷入昏睡,整整三月未醒。
他打听到岩湖岛实乃养伤圣地,远离世人,是个好去处,但住了好些时日后,他慢慢发现,所谓的医师似乎一直都在探听他们的消息,并利用那只白鸟传信给什么人。
他猜到这里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原本打算等雪姻醒来之后再离开,但现在看来,他们要是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夜风很凉,冰冷刺骨,花寒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人,手里的力道更紧了几分。
他的下巴轻轻摩挲她头顶的发丝,船夫用力撑桨,无声的远离了渡口,小船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谁都不知,此行将去往何处。
或许会遇见故人,旧事重提,又或许不复相见,用余生去想去念。
约莫三更时,小船行至湖中央,船夫忍不住问了一句:“客官,您还没说到底要往哪走呢?”
出行必定要有个目的地,花寒沉默许久,回过神来:“最繁华的都城在何处?”
船夫说:“那自然是京城啊!不过那可就远了,走水路的话恐怕也要个把月才能到呢!”
他看这两人的穿衣打扮,又是从岩湖岛出来的,猜到两人定是非富即贵。
他道:“若是可以买艘大船,带足了东西,倒是可以边看山水美景边行路的。”
花寒点头:“好,到了下个渡口,照你说的办,钱我来付。”
“得嘞!”
然而小船换了大船行至护城河一带,带兵出行的战船在渡口刚刚启程,甲板上挤满了这些时日招来的新兵。
都城的渡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花寒抱着雪姻下船时,她依旧沉睡在绵长的梦里,至此已是睡过了四月有余。
不远处甲板上的人正望着这个方向,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要一探究竟时,身后锣声响起:“快!都过来集合了!”
一扭头再看回来时,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再没有半点熟悉。
赵野拍了拍他肩头:“看什么呢?又不听指令,小心又挨削啊!”
孟汀没吱声,心里没由来的觉得慌张,目光不住扫过船下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视线忽然停在远处街口的马车上。
赵野皱起眉头:“不是,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干涩沙哑的嗓音答他:“……我好像看到雪姻了。”
“你……”赵野安慰似的拍了两下,低声道,“哎,走吧,集合了。”
……
睡梦中,一摇一晃。
雪姻想起了年幼时躺在花婆婆怀里,听她说起话本里的故事,恰好说到若是有情人因故分开,然而冥冥中的缘分未断,会再相见。
不论数月,还是数年,无论如何,只要缘不断,有缘之人,终归会无数次重逢。
再重逢。